陳以勤、殷士儋神情複雜地看著朱翊鈞,張居正的話提醒了他倆,連忙開口道:“對,對,王爺,還是請世子殿下起身說話吧。”
朱載坖看了自己的這個獨子兼長子,隱隱感覺到,這個號似乎練廢了,脫離掌控了。
嗯,以後多跟側嬪李氏她們親近,再多開幾個新號出來。
“起身,坐。”
朱載坖順勢說了一句,然後又問道:“你知不知道嘉靖三十六年,嚴世蕃羞辱本王的事?”
“回父王的話,那時兒子年幼,不清楚。隻是後來聽人說起過,說是嚴世蕃暗使戶部扣發我裕王府的俸祿,搞得王府上下,連年都過不下去了。
最後父王無奈,東拚西借,湊了兩千兩銀子,送給嚴世蕃,他才讓戶部撥發了王府俸祿。”
朱載坖恨恨地拍著椅子扶手,“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你知道是奇恥大辱,那就想法弄死嚴世蕃啊!
怎麼,奇恥大辱好幾年,還是奈何不了嚴世蕃,還是靠我在背後推波助瀾,這才扳倒了嚴世蕃。
人家一倒台,你就張牙舞爪了,旁人看了,指不定怎麼笑話你!
“父王要是覺得心中那口氣不順,可以叫人彈劾嚴世蕃。兒子聽說他從流配的雷州逃回江西原籍,逍遙快活。正好可以彈劾。”
彈劾嚴世蕃?
聽到朱翊鈞的這個建議,朱載坖遲疑了。
很簡單,正式彈劾嚴家父子,會承擔正治風險的。
朱載坖在過去那些年,被波詭雲譎的朝爭搞怕了。
去年浙江稻改桑,嚴黨搞得不可收拾,連胡宗憲都甩臉不願幫手,高拱、陳以勤、殷士儋紛紛進言,說是倒嚴的天賜良機,衝鴨!
朱載坖被說得腦子一熱,說衝就衝了進去,結果差點被嚴世蕃拉著同歸於儘,嚇得好一段時間都睡不好覺。
看到父王遲疑的神態,朱翊鈞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
彈劾有風險,派人去嚴府鬨事打臉卻沒有風險,還能出口惡氣。
真是太小家子氣!
毫無正治智慧。
朱翊鈞說道:“父王,王管事去嚴府鬨事,卻是不可取。”
朱載坖臉色微微一紅,強打精神,喝問道:“如何不可取?”
“王管事去嚴府鬨事,旁人看到了,肯定會問原因,結果裕王府往年醜事被人翻出來,我們王府又丟一次臉。風聲傳到西苑去,皇爺爺知道了,肯定不開心。
嚴世蕃欺淩裕王府,事情又一次鬨開來,丟臉的是父王,打臉的卻是皇爺爺。”
陳以勤和殷士儋臉色一正,是這個道理。
看到兩位深受信任的侍講老師的神情,朱載坖也懵了。
我又闖禍了?
又惹父皇生氣了?
連忙揮手叫朱翊鈞退下,他好跟陳以勤、殷士儋和張居正商議補救措施。
張居正洞幽燭微,知道這場由王府內院婦人掀起來的,彆有用心的風波,以朱翊鈞完勝告終。
去拜見王妃陳氏的路上,朱翊鈞輕聲對馮保交代:“找個由頭,把王管事抓進詔獄裡去。好好查一查,這個混蛋一看就不是好貨,肯定一屁股屎。
敢叫我一時不痛快,我叫他一世不痛快。”
“是。”
馮保連忙應道。
不愧是皇爺的好聖孫,連睚眥必報都學得一模一樣。
是夜,在仁壽宮殿中道壇上靜修打坐的嘉靖帝突然驚醒。
“李芳,外麵下雨了?”
“皇爺,外麵動風了,可能會下雨。”
“去把鈞兒送給朕的那兩隻仙鶴收進屋裡來,不要叫雨淋壞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