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還敢狡辯,真當我大明刑部是你能夠蠅營狗苟之地!快快招來,要是還敢狡辯掙紮,定要叫你看看王法的厲害!”
顧茂延低著頭,心裡盤算著利害關係。
旁邊跪著的顧宗嗣抬起頭,大聲道:“我表伯父是徐閣老!”
海瑞眼睛一亮,等的就是你的這句話。
“哦,你表伯父是徐閣老?可有詳解?”
“我爹管徐閣老的娘親,也就是徐府太夫人叫姑姑,親姑姑。我爹是徐閣老親表弟,徐閣老當然是我的表伯父。”
顧宗嗣生怕海瑞不清楚,講解地特彆清楚,旁邊的顧茂延眼睛都眨瞎了也阻止不了他,最後隻能開口。
“混賬,刑部大堂豈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
顧宗嗣直著脖子說道:“爹,我說錯了嗎?徐閣老是你親表哥啊,是我的表伯父,沒錯啊。去哪裡我都敢這麼說。”
顧茂延氣得臉色發青,自己怎麼生了這麼個不知好歹輕重的玩意啊。
自己一家是徐閣老的親族,大家心知肚明,乾嘛非要說出來?
有些事不必說,說出來反而有大麻煩。
海瑞一陣冷笑:“難怪你們二人如此膽大妄為,原來是有依仗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要說是徐閣老的親族,就是徐閣老本人,犯了王法,本官一樣參他!
既然你們不知罪,來人,給我用刑!”
怎麼說用刑就用刑呢!
顧茂延心裡叫苦,完蛋,遇到頭油鹽不進的強驢,還有可能是表哥的政敵!
你個孽子,叫你不要亂嚷嚷,你把窗戶紙捅破了,他們就無所顧忌了!
衙役們對視一眼,都不敢動手。
海瑞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還不動手!”
縣官不如現管!
徐閣老太遠了,不如眼前的海主事管用。
今天不打這兩位,自己就得搭進去。
衙役們隻好動手,把顧氏父子按倒在地,板子劈裡啪啦打了上去。
看著氣勢洶洶,實際上雷聲大雨點小,板子落在肉上並不痛。
可顧宗嗣那吃過這個苦頭,才四五板子,傷到點皮肉就哭爹喊娘。
遠處院門,一位身穿緋袍的官員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看到顧氏父子在三十杖下終於認清現實,鼻涕眼淚地哀嚎著認罪。
轉身甩開袖子就離開了。
他就是受徐階舉薦,上月從南京戶部尚書入京補缺刑部尚書的黃光升。
下午,朱翊鈞在西安門附近的統籌處,收到了詳細消息。
徐渭在浙江任胡宗憲幕僚時,跟海瑞打過交代,知道他的性情。
“海瑞此人,最愛護貧苦百姓,也最恨劣紳貪官,一遇到鄉紳百姓紛爭,都是站在百姓那邊。對百姓親善禮遇,對鄉紳苛刻峻緊,卻難分是非曲直。這一點,很遭人非議。”
正義感爆棚,同情弱者的心態非常嚴重。
對於海瑞,朱翊鈞暫且不去評論,他現在隻能評估這件事的後果。
“海瑞在刑部大堂,讓顧氏父子當堂認罪畫押。此事就看新上任的刑部尚書黃光升和徐閣老怎麼處置了。”
趙貞吉開口了:“徐少湖最愛惜自己的羽毛,一生好麵子。顧宗嗣在公堂當眾說出他與顧家的關係,徐少湖肯定會撇清關係的。”
愛惜羽毛?
好麵子?
如此愛惜羽毛,好麵子的徐閣老,是如何讓徐家短短二三十年間,擁有二十四萬畝(注一)良田的?
徐家雖然是詩書世家,可徐階父親也僅僅是一介縣丞,祖父更沒做過官。
徐家是在徐階手裡驟然發家的。
二十四萬畝良田,好個愛惜羽毛的徐閣老!
注一:史書有說徐家擁有四十五萬畝,有說二十四萬畝,這裡就按少的算吧,可也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