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部堂,確實是關外的真虜韃子。”
楊博點點頭,“去看看首級。”
在不遠處,三千多首級堆成三十幾堆。
“一百枚頭顱一堆,請楊公和上官點驗。”
這些首級都灰撲撲的,有的睜著眼睛,有的半睜半閉,有的閉著眼睛,神情各異。有的痛苦,有的憤怒,有的求饒,有的悲苦,還有的麻木。
他們像黑乎乎的石頭,被壘在一起。
一堆堆的蒼蠅圍著他們,享受著屬於蠅蟲的盛宴。
有經驗的兵部官吏,湊近一看,就知道是北虜真韃子的首級無誤。
“一百枚一堆,總計三十九堆,還有六十七枚零散的首級。合計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級無誤。”
兵部官吏激動地稟告道。
北虜真韃子的首級,嘉靖朝,不,國朝以來都數得著的大勝啊!
楊博看著一堆堆首級,還有遠處大坑裡的屍體,神情複雜。
荒野的風卷著泥土和血腥味,吹動著他的緋袍官服衣角。
他心裡有數,皇上有此大勝,什麼癸亥之變,甚至庚戌之變的恥辱都可以洗刷了。
隻是戚繼光所部九千人,為何能如此迅疾地從數千裡的東南,馳援京師,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京畿。
皇上是怎麼想到動用這步棋的?
結果一出手就成了扭轉乾坤的殺手鐧。
一場大勝,朝堂上的局勢會變得很微妙。
“戚總兵,你們何時出發...”
“報!”有人打斷了楊博的話。
“什麼事?”
“英國公張公、成國公朱公、後軍左都督朱都督、內閣高閣老和李閣老奉詔前來勘察戰果。”
楊博一愣。
來得好快啊!
皇上這次反應得好快啊!
“走,戚總兵,我們去迎一迎!”
“是。”
戚繼光帶路,楊博作陪,請張溶、朱希忠、朱希孝、高拱、李春芳五人,還有馮保和陳洪一起,又點驗了一遍屍體和首級。
聽完旁邊兵部官吏激動的講述,
張溶五人都不出聲。
過了一會,性子最急的高拱忍不住問道:“戚總兵,你們是接到皇上密令趕來馳援的?”
“是的。”戚繼光恭敬地答道。
楊博在一旁補充道:“皇上有知會本兵,還拿了一份兵部鈞令一同寄出。但是特意交代,此事屬於機密,嚴禁外泄。當時老夫在想,東南相隔數千裡,調剿倭精兵進京勤王,恐怕遠水解不得近渴。
隻是當時情景,以安撫為主。”
眾人聽懂了。
當時情況,楊博要安撫穩住皇上,也就隨他去了。
數千裡路程,等東南剿倭兵馬趕到,北虜早就回關外分戰利品,到時候再打發他們回去就是了。
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來得如此迅速。
皇上看似病急亂投醫的一著昏招,居然成了殺手鐧!
“你們是怎麼來得這麼快的?”高拱問出大家的疑惑。
“二十天前,胡部堂在寧波收到八百裡加急送來的皇上密詔,正好末將帶著三營陸戰營,在定海衛修整。
胡部堂馬上下令調集浙江水師船隻以及征發民商海船,準備軍械糧草。五天後,我們九千陸戰營上船,由浙江水師護衛,順著東南風,十一天趕到天津衛。
當時天津衛到通州的北運河段被切斷,大批船隻和馬車都聚集在天津衛,我拿出密詔和兵部文書征召了大量船隻和馱馬,三天前從天津衛出發,沿著北運河奔通州。”
張溶、朱希忠、朱希孝三位知兵的勳貴驚訝地對視一眼,問道:“除去兵部八百裡加急寄密詔和部令,你們隻花了五天時間準備,十一天從寧波趕到天津衛?”
“是的。我們陸戰營日常作戰就是這般。隨時做好準備,一接到倭寇上岸襲擾的消息,馬上上船,追擊過去。
十一天從寧波趕到天津衛,我們是冒著風險日夜兼程,加上蒼天保佑,一路順風順水,才堪堪趕到。”
“不得了啊不得了!”張溶、朱希忠、朱希孝忍不住讚歎道。
高拱和楊博對視一眼,心裡發愁。
香河大捷,文官們陷入被動,又一次被皇上拿捏住了。
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