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端著一碗茶,雙手送了上去。
“皇爺爺彆嗆著了,喝口熱茶順一順。”
嘉靖帝接過熱茶,喝了兩口,順了順笑岔的氣。
“成國公是用心辦事的人。今兒上奏章,奏請設立京營訓練廳,專事給九邊訓練新兵,先從薊州鎮練起,兵員從東南、九邊等地擇優選錄,糧餉從優,就叫新軍營。
新軍營兵籍名冊暫且放在京營戎政衙門裡,嗯,這衙門叫個什麼名字呢?”
“皇爺爺,不如叫京營戎政督辦處。”
“京營戎政督辦處?哈哈,再過兩年,可以把京營二字去掉,戎政督辦處。”
嘉靖帝意味深長地說道。
朱翊鈞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兩人對視一笑,嘉靖帝繼續說道:“等新軍營訓練成軍,操練考校合格分發九邊諸鎮,再把兵籍名冊移交給兵部就是。”
“謝皇爺爺。”
一隻老狐狸,一隻小狐狸,都知道訓練廳和督辦處玩得什麼花樣,隻是都不點破而已。
“癸亥之變,還有此前的庚戌之變,朕就知道,九邊的兵,都被那些文臣們不知禍害成什麼鬼樣子。
朝廷辛辛苦苦籌集的糧餉,在這些文臣中間轉手,一轉二轉三四五六轉,每轉一手漂沒一次。最後落到官兵們的手裡,隻剩下些連狗嫌棄的殘渣!”
這些醃臢事,朕心裡有數,想改,卻沒有那份魄力。當年朕的堂兄,武宗皇帝駕崩得不清不楚,跟這些破事不無關係啊。
現在倒是改的好時機。文臣裡已經沒有楊廷和、楊一清這樣通煉權變、精明強乾的人了。看看徐閣老,就知道現在的文臣都是一群貪名利忘義理的碌碌之輩。”
嘉靖帝喟然感歎道。
朱翊鈞聽在耳朵裡,記在心裡。
皇爺爺雖然有些話說得極端,卻有幾分道理。
經過於謙、商輅等文臣的不斷努力,文官集團通過官帽子和錢袋子掌控了九邊邊軍和京營軍隊。
皇爺爺的堂兄,正德帝想奪回軍權。
任用劉瑾等八虎,拉攏邊將、清丈屯田、開拓財源,跟自己暗中做的事,異曲同意。
隻是他做的操之過急,用的劉瑾等人又所托非人。加上當時的對手,楊廷和、楊一清,都是一等一的權謀大家。
很快铩羽而歸,最後還落了個不明不白的駕崩。
皇爺爺即位後,審時度勢,挑起大禮儀,用權謀手段把楊廷和、楊一清等人給ko了,但他沒有正德帝那份的雄心壯誌。
反正這江山是撿來的,隻要自己過得舒坦,還管那麼多乾什麼?
現在輪到自己跟文官集團們鬥智鬥勇,搶回屬於皇權的東西。
皇爺爺雖然沒有那份雄心壯誌,但他支持自己去爭去搶。
因為他自己的權力,就是從楊廷和等大臣手裡爭來的,搶來的!
“鈞兒,新軍營的糧餉,統籌處要籌備好,不要出岔子。”嘉靖帝再次叮囑道。
“孫兒記住了。隻是皇爺爺,最近不少大臣諫官,以東南肅清為由,連連上奏,要求裁撤統籌處。孫兒想,這統籌處該不該換個馬甲了?”
“換馬甲?”
“就是換個招牌。”
嘉靖帝眼睛一亮,“怎麼換?”
“這幾年黃河、淮河水患不斷,西北乾旱,東南台風,湖廣洪水,天災**,百姓困苦。朝廷力量有限,於是東南為首的義民善商為君分憂,為國解困,願意輸捐,賑濟災民。
皇爺爺,可改東南剿倭糧餉統籌處為捐輸賑濟統籌局,以海商專營權牌照為捐輸獎勵,加上海商課稅等獲利,用於賑濟災民。”
嘉靖帝的眼睛都成燈泡,閃閃發光。
朕的好聖孫,這主意出得好。
捐輸賑濟統籌局,專事賑濟各地災民,多麼高大上的理由啊!
誰還敢瞎逼逼,朕叫他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