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階感覺到不對。
一向溫和中平的李春芳,今天怎麼突然神勇起來,一個打兩個,麵對嚴訥和郭樸兩位閣老,遊刃有餘。
肯定有鬼!
徐階腦子把所有的信息全部過了一遍,隱約抓到了某些東西,可是想伸手把它抓在手心裡時,卻突然不見了。
那就沒錯了,這件事肯定是世子,嗯,現在是皇太孫,他搗鼓出來的。
自己伺候皇上二三十年,還能摸到皇上的心思。
太孫的心思就無跡可尋了。
異軍突起的太快,接觸得太少。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讓李春芳把話說完,徹底看清楚太孫的意圖,再做打算。
徐階捋著胡須緩緩開口。
“嚴閣老和郭閣老都是老成持國之言。尤其是海外藩國朝貢一事,關乎國體,不是隨便一句友好訪問就能打發的。
鴻臚寺,嗯,他們現在更多在朝會和吉凶儀禮之事上,忙著操辦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朝會、宴饗、經筵、冊封、進曆、進春、傳製、奏捷等事。
以及外吏朝覲,與夫百官使臣之複命、謝思,若見若辭者,並鴻臚引奏。歲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讚百官行禮等事宜。
諸蕃入貢,反倒沒有空去顧及。
禮部嘛.”
徐階以前管過禮部,自然知道鴻臚寺現在幾乎成了禮部的跟班,一切事宜皆仰仗禮部政令。
說白了就是禮部發話,鴻臚寺跑腿。
諸蕃入貢之事,鴻臚寺都不願意接受,你覺得禮部肯接手嗎?
難怪此前亂得一塌糊塗,原來沒人管。
在大明,海商貿易的基礎是堪合,跟朝貢製是息息相關的。
關乎國體禮儀的朝貢都沒人關注,那堪合製的海商貿易,誰去管它?
海外藩國打著朝貢,拿著堪合來大明做生意。
地方接住了,往上報,結果六部九寺沒一個吭聲的,甚至都到不了內閣票擬。上麵不出聲不表態,地方誰願意擔責任?
自然是推得乾乾淨淨。
上下一推,沒人管事,堪合製為基礎的海商貿易就出大亂子,然後就引發了東南倭患。
徐階眼睛裡的精光一閃,太孫果然聰慧,他居然在層層迷霧中找到東南倭患的根源,就是海商貿易的放縱和混亂。
然後另辟蹊徑地用牌照製暫時替代了堪合製,再結合水師武力,把混亂的海商貿易梳理整齊。
海商貿易井然有序,大家都能掙到錢了,海賊倭寇就成了夜壺。
被唾棄,人人喊打,自然很快就被剿除。
但牌照製替代堪合製隻能是暫時舉措,因為堪合製還牽連著大明朝貢製,這涉及到禮儀國體,馬虎不得。
所以朝貢製不解決,牌照製暫替堪合製,早晚還是會出問題的。
想到這裡,徐階大概摸清楚了朱翊鈞的思路,於是繼續開口道:“子實,太祖皇帝定下的朝貢和堪合製,事關海外諸藩向我大明朝貢,禮儀國體,馬虎不得。你有什麼好法子嗎?”
徐階直接把核心問題拋出來,看李春芳如何接招。
或者說,他想看看朱翊鈞是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
嚴訥和郭樸也品出味道,目光炯炯地看著李春芳。
李春芳緩緩地答道:“徐閣老,嚴閣老,郭閣老,其實這件事很好處理,相當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