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問道:“你知道宣大和遼東帶兵的將官是誰嗎?”
“宣大鎮的是馬芳,遼東鎮是李成梁和周國泰。”
“一個是老成宿將,另兩個是新銳驍勇之輩。還真是巧啊,都巧到家了。”
老漢搖了搖頭,吃完手裡的早餐,掏出十幾文銅錢,排在桌麵上。
“店家,錢在這裡,收了去。”
“好,老先生慢走!”
老漢沿著巷子七轉八轉,轉進一家府邸的後角門。
兩位隨從在門口看到他,馬上上前接住。
“老爺,你吃完了。”
“吃完了,進去吧。”
“是。”
等了一刻鐘,老漢穿著一身緋袍官服,頭戴烏紗帽,鑽進側門外的一頂普通的轎子。
轎子穿街走巷,一直來到午門前。
老者下了轎,走到午門旁的側門,驗過腰牌,值守的軍校拱手道:“嚴閣老,請!”
老者進了午門,走了一段路,轉到一排房子裡,進到一間,施施然坐下,四位書辦連忙上前,拱手請安。
“小的們參見嚴閣老。”
老者正是內閣閣老嚴訥。
“徐閣老來了嗎?”
“回嚴閣老的話,徐閣老大半個時辰前就來了。”
“這麼早!”
嚴訥一愣,隨即想到徐階可能消息靈通,昨晚就收到風,所以今天來得早。
“有人拜會徐閣老嗎?”
“沒有。”
“嗯,去通報一聲,老夫有事拜會徐元輔。”
“是。”
過了半刻鐘,嚴訥走進了首輔徐階的值房裡。
客氣一番,嚴訥直奔主題:“徐元輔,昨晚兵部鬨翻了天,折騰了一晚上,伱可知嗎?”
“早上一進來就收到消息,關外大捷。斬首一萬餘,俘七千餘,俺答汗的長子,辛愛黃台吉被俘。
國朝以來,自永樂年後,何曾有過這樣的大捷,不瞞嚴閣老,老夫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還在質疑,這捷報到底是真是假。”
“譚子理不會謊報軍情,這點老夫還是信得過。再說了,就算謊報軍情,也不敢撒這樣的彌天大謊,收不了場,可能要去午門走一遭的。誰敢有這個膽子啊!”
徐階點點頭:“老夫知道。”
“戚元敬帶著新軍營護送賜品和詔書,被辛愛黃台吉伏擊。這個老夫能明白。辛愛此獠,一直耿耿於懷,意圖一洗癸亥之恥。做出這等卑鄙之事,老夫能理解。
可是就在辛愛伏擊戚元敬六千新軍營時,正好有宣大、遼東的精銳騎兵屯在薊州鎮,然後譚子理當機立斷,派出騎兵出關營救接應,然後大敗辛愛所部。
少湖公,這會不會太巧了?”
“是很巧,巧到天衣無縫。”
“少湖公,天下居然這麼多巧事!我嘉靖朝第一勝仗,就是靠這些巧事拚湊而成。嗬嗬。”
“養齋公,你的意思我懂。天下哪有那麼多巧事,都是有心人精心籌劃。越是巧得讓人不可思議,越說明籌劃地天衣無縫。”
“少湖公,你不擔心嗎?”
“擔心啊,可是我們一不留神,這棵樹就從小樹苗,長成了大樹。”
徐階歎了一口氣,看向窗外。
院子裡有一棵樹,不知哪年栽種,枝繁葉茂,撐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