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個董狐狸,到底什麼意思?戚將軍、馬將軍、李將軍和周將軍在柳河一役,重創辛愛的喀喇沁部,但是董狐狸的哈剌兀素部,卻沒有傷及分毫。
李將軍率遼東騎兵追了他一百多裡,還是讓他給跑掉了。現在居然主動叩關喜峰口,束手就擒,甚是古怪。”
朱翊鈞坐在座椅上,拍了拍椅子扶手。
“這個董狐狸,確實是一隻老狐狸。”
“殿下,他叩關喜峰口,居心叵測?”
“倒也談不上居心叵測,隻是為了自保,無奈之下的冒險之計。”
“自保?”南宮冶腦子轉了轉,明白了一些,“殿下的意思是說董狐狸逃出生天後,得知辛愛被我軍俘獲,覺得自己難逃職責,左右為難,隻得出此下策。”
“對的。”朱翊鈞點點頭。
南宮冶長於在於心細敏銳,善於處理劇繁瑣事,善於在文牘細末中發現問題。運籌帷幄,出謀劃策,遠不及徐渭。
已經是自己的心腹,朱翊鈞不介意出聲點撥幾句。
“董狐狸的哈剌兀素部,位於土默特部與察哈爾部之間。在兩位北蒙大汗夾縫間活到現在,靠得就是左右逢源,平衡局勢。
這次他為了討好辛愛,假意內附,暗害伏擊我邊軍,卻是玩脫了。土默特右翼損兵折將兩萬餘,辛愛被活捉,你說董狐狸如何向俺答汗解釋?”
“殿下,為何不實話實說?本來此事就是辛愛拉著董狐狸策劃的,隻是殿下和文長先生技高一籌,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將計就計。
前因後果說清楚,不就行了嗎?”
南宮冶還是有些書生氣啊。
朱翊鈞淡淡一笑,“南宮先生,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辛愛被俘,董狐狸卻全身而退,這種情況下,俺答汗會相信董狐狸的話嗎?
而且還有我們這個大變數,對於董狐狸來說,簡直就是架在脖子上,隨時會落下的利刃啊。”
南宮冶有些不解,“殿下,我們這個大變數?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算董狐狸使出渾身解數,勉強讓俺答汗相信,此事確實與他董狐狸無關。我大明隻需一紙文書,遍示九邊,嘉獎董狐狸舍身引敵,助大明擒獲辛愛,重創喀喇沁部。
你說看到這份文書,俺答汗會怎麼想?董狐狸該如何應對?”
當然是俺答汗大發雷霆,董狐狸死無葬身之地。
終於明白過來的南宮冶感歎道:“殿下,如此說來,董狐狸確實是奸詐狡猾,心計深沉之人啊。”
“沒錯,這隻灤河老狐狸,預判了我們的預判啊。董狐狸應該想明白了,既然他的生死捏在我們手裡,乾脆冒險來叩關,搏一把。”
“搏一把?”南宮冶又迷糊了。
“對,我們和董狐狸各有所需,說不定談一談,能夠談妥,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是的,董狐狸現在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我們,也有所圖。”
“殿下,我們有什麼所圖?”
南宮冶有些不明白,不就是設計擊敗辛愛,減輕薊州鎮的壓力嗎?
還有什麼所圖?
“南宮先生,如果我們沒有所圖,本殿和文長先生、汝貞先生、子理先生,乾嘛要費儘心思設下這將計就計,再讓元敬將軍和六千新軍營,冒著莫大的風險出關做誘餌。”
南宮冶心頭不由一跳,舍得下的本越大,所圖也就越大。
太孫舍得下這麼大的本,那意味著所圖不是一般的大。
“南宮先生,寫信給文長先生,叫他把董狐狸悄悄押回京城來。”
“是。”
“好了,先生繼續忙,本殿要走了。”
“殿下去哪裡?”
“今天過了一旬,該去東宮,看看我的太子親爹,探望我的母親大人。”朱翊鈞站起身來,揮揮衣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