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再壞,武宗皇帝一指紙條,就能剮了他。
晉黨把持九邊,為一己私欲,外通北虜,引寇賣國。卻隻能尋著庚戌之變由頭,借著皇爺爺數十年積累的天威,勉強除去部分。
東南世家,違禁走私,外通倭寇,肆虐地方數十年,卻無可奈何。”
朱載坖默然無語,朱翊鈞繼續添火。
“文官不受製衡,他們把持著科試,自己選自己做官,不再是天子擇天下優士而錄。他們再以同年、同門、同科等等關係,勾連在一起。
上,掌內閣六部,把持朝政;下,以鄉紳胥吏,深入地方。田地、人口、商貿等等,所有能生錢的資源,能賺錢的好處,他們一概不放過。
更可惡的是,他們還想方設法逃避繳納稅賦,不承擔邊關、漕運、朝堂運作等等責任。出了事,也不承擔後果,把包袱甩給朝廷,把罪名甩給天子以及內監。”
朱載坖心中焦躁不安,猛地站起來,在屋內來回地走動。
朱翊鈞的一番話,幾乎摧毀了他三十年來的認知和三觀。
從骨子裡,朱載坖不相信文官會這麼壞。
但他隻是平庸跳脫,不是糊塗蛋。
朱翊鈞說的這些情況,都是有據可查,句句都是實情。
更關鍵的是,朱載坖現在是太子。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即位為天子,站在天子的立場上,朱翊鈞說的這些實情,深深地刺痛著這位未來皇帝的心。
以前他隻是裕王,大明會不會是他的,還有變數,所以可以不用去關心。
現在他是太子,大明以後肯定是他的,那麼此時的朱載坖開始能體會到老父親,嘉靖帝的心情。
銀子啊!朕的銀子!
權柄啊!朕的權柄!
“可是,他們”朱載坖想起數以萬計的文官,數以百萬計的士子、儒生,結成了龐大的集團,如同泰山一樣橫在他的麵前,一時遲疑了。
嘉靖帝開口了,“那些飽學之士,天天給你講聖賢道理,其實是要你認同他們的說法,認同士子儒生們,讓伱覺得他們上秉聖人道理,守禮義廉恥,都是一心為公,赤忱為君。
實際上,都是屁話!這些人都是一群男盜女娼,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朱載坖喉結上下急促地抖動著,想起文臣們的人數,以及他們的實力,他覺得自己像是陷在一張網裡,被裹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怎麼爭啊!
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個太平天子。
想到這裡,朱載坖頹廢地坐回到椅子上。
嘉靖帝看了他一眼,早就猜到他的反應,幽幽地說道:“老三,所以朕把紫禁城留給你,把西苑留給了鈞兒。
你啊,老老實實地待在紫禁城,廣選美人,過快活日子,做他們嘴裡的仁德賢君。”
說到這裡,嘉靖帝猛地轉頭,死死地盯著朱載坖,盯得他頭皮發麻。
朱載坖咽了一口口水,“父皇,你有話請說。”
“老三,你要牢牢記住!
大明天下是我們爺三的,不是外麵那些文臣的。
你可以小事糊塗,大事上,你可千萬不要糊塗!”
朱載坖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