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裡,盧鏜氣質一變,仿佛變了一個人。
抬頭對著船舷吼道:“狗日的,你們眼睛都瞎了嗎?張撫台怎麼會爬這繩網,趕緊轉一個吊籃過來,把張撫台吊上去。”
一個吊籃垂了下來,盧鏜對張居正說道:“叔大,坐上去,不用擔心,很穩當的。”
事已至此,沒臉退縮了,張居正咬了咬牙,撩起衣襟,坐在吊籃上,雙手抓住繩索。
盧鏜往上揮手,大吼一聲:“起!”
張居正覺得身子一抖,猛地被拔高,緩緩懸在空中。
他心裡一顫,雙手抓繩索更緊。
四周一看,自己懸在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沿著船體往上升,眼看與船舷平齊,隻是下麵越看越高,心越驚,連忙轉過頭去,卻看到那邊有一隻吊籃,吊著兩隻山羊,衝著他咩咩叫。
張居正有驚無險地落在甲板上,盧鏜一個翻身,從繩網上越過船舷跳進來,站在甲板上。
“副官!”盧鏜大聲喊道。
“在!”
“傳令各船,半個時辰後起錨。按甲一、甲二、甲三、甲五、甲六、甲四序列航行。”
“是。”
盧鏜帶著張居正開始參觀這艘大帆船。
裡麵有五層船艙,最底下一層盧鏜沒帶張居正去看。直接從倒數第二層看起。
這裡是貨艙,裡麵全是吃的雜物,有剛吊上來的大米麵食,蔬菜瓜果,全部用網繩兜住,綁得結實。還有活著的幾隻羊。
還有一部分是彈藥艙,裡麵戒備森嚴,裡麵擺著一桶桶火藥,還有一筐筐彈丸。
第三層是水手居住的地方,三百多人擠在這裡一格格隔開的船艙裡,睡在一一個個吊床上。
一部分是武庫,裡麵有火銃、刀矛、弓弩,用鐵柵門鎖著。
第二層是火炮層,布滿了盧鏜所說的二十四斤火炮。
張居正愣住了。
他起初還以為二十四斤炮是整門炮才二十四斤。萬萬沒有想到,指的是打出的炮彈有二十四斤,而整個炮身有上千斤。
他已經無法想象,二十八門這樣的火炮,一起開火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第一層還是火炮層,布滿二十八門十八斤火炮。在船尾,是盧鏜寬敞舒適的指揮室。盧鏜帶張居正到裡麵轉了一圈。
“叔大,這裡老夫就讓給你了。這裡住著舒服,肯定不會暈船。”
張居正先謝了一聲,掃了一圈這裡。
一張不寬的床,一張書案,一排書櫃,一個屏風,一張茶幾,一張“老子化胡”畫卷掛在牆壁上,旁邊掛著一把二胡。
“走,叔大,我們繼續。待會你回來休息,讓你看個夠。”盧鏜拉著張居正繼續。
他們沿著樓梯來到主甲板,這裡異常繁忙。
水兵扛著火銃列隊,軍官在訓話。
十幾個水手撅著屁股,並排在搽拭著甲板。
三根桅杆直衝雲霄,上麵有數十根橫杆,巨大的帆布被收攏,包捆在橫杆上。密密麻麻的繩索跟蜘蛛網似的。
數十位水手,沿著繩梯爬上桅杆,在不同高度的橫杆上站著,正在小心解開綁帆布的繩索。
張居正發現這層露天甲板上,也擺著火炮,隻是比下麵兩層要稀疏,也要小些,應該是盧鏜所說的九斤炮。
船首處,有十幾個水手,推著木杆轉動絞盤,嘩嘩聲中,把船錨拉了上來。
嘀嘀嘀!
副官吹響銅號,桅杆上的水手開始放帆布,一層接著一層,被風吹鼓,就像一朵朵花瓣盛開,等到一半的帆布放開,張居正猛地發現船體一動,開始加速起來。
他不由抓住身邊的扶杆,一轉頭,看到盧鏜穩穩地站在船尾樓上,舉著單筒望遠鏡看向遠方,如同一座燈塔。
注一:史載張居正痔瘡很嚴重,最後死因可能是痔瘡大出血或者痔瘡引起的直腸癌。
注二:根據相關資料,一料等於0.325噸排水量,6000料等於1950噸排水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