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雜役在牆柱處挖坑。
“殿下,這是在乾什麼?”
“這是在安避雷針。”
“避雷針?”
“是的。可以把天雷引到地麵上。”
海瑞大吃一驚,“還有此法?”
“是的。紫禁城宮殿容易起火,多半是天雷引起的。要是能避開天雷,不再焚燒宮宇,國庫內庫就能少支出,百姓們也就能稍微緩口氣。”
海瑞對著朱翊鈞長施一禮,恭聲道:“殿下把百姓銘記在心,實在是大明百姓之福。”
朱翊鈞澹然一笑,站在南海湖邊,看著波光粼粼。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以後本殿是大明天子,大明百姓會視我為君父。本殿不把他們放在心上,還能指望誰把他們放在心上?
家有四十萬良田的徐閣老;無數古玩商鋪,被天下罵作奸臣的嚴閣老;侵占九邊衛所田地,視大明萬裡血肉長城為草芥的地方豪強;自詡先師至聖後人,禮義傳世卻良田遍及山東的衍聖公府。
本殿能指望他們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嗎?”
海瑞顫聲道:“殿下英明。”
“百姓輕賤如草,割了一茬又一茬,‘小民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必可畏,從來必可輕。奈何望欲平!’草野上一場大火,可以把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
百姓不會寫字,不會上疏,發不出聲音,如這水一般,寂靜無聲。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朱翊鈞轉頭看著海瑞,“剛峰先生,皇爺爺把大明萬裡江山交給了父皇,父皇又把軍國事托付給本殿。
本殿常常日夜難安。關外的北虜,東海的倭寇,本殿都有法子平定抵禦,可是大明萬裡江山,荒野草原起了火,黃河長江決了口,本殿卻是無計可施啊。”
海瑞拱著手對道:“吏治,豪強兼並,此乃陷大明於水火之中的兩大元凶,臣愚鈍,願為殿下,為大明剪除水火之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翊鈞滿臉欣慰道:“皇爺爺信得過剛峰先生,本殿也信得過你。好,請說說這次清查道觀方士的結果吧。”
“是。臣這次清查京城以及畿輔附近一百四十六座道觀,其中有侵占田地、宅院等惡行者八十九座,清查方士道羽四千六百五十二人,沒收度牒者二千五百一十人,收入監牢待判者三百二十一人.”
“這些道觀,剛峰先生如何處置?”
“侵占者歸還原主,無主者沒入官府。統籌局與臣交涉,想用這些道觀宮宇用作學堂醫館,臣覺得這是與民有益的好事,就撥了五十二座給他們.”
朱翊鈞點點頭,“聽說有權貴者找剛峰先生說情,想讓你撥些道觀宮宇,改為寺廟?”
“是的殿下,不過被臣嚴詞拒絕了。道方術士,為禍不輕。釋佛僧尼,又豈是乾淨。”
“剛峰先生如此處置,本殿也就放心了。”
兩人圍著南海湖邊繞了半圈,邊走邊聊,半個時辰後,朱翊鈞把海瑞送到了西安門。
看著他的背影,朱翊鈞站立不動。
海瑞海剛峰,你這把倚天劍,應該快要派上用場了。
斬妖除魔,希望伱將來能不負本殿期望。
朱翊鈞回到司禮監,陳矩送來一疊稟文,還稟告了一件事。
“殿下,宮裡轉過來一份禦批,說是要從內庫撥出一萬兩銀子來。”
朱翊鈞眉頭微微一皺。
自己老爹好美色好美食好美酒,對其它的沒有太多的愛好,也不會像皇爺爺一樣,喜歡大修宮殿觀宇,其實用度不算浩大,突然要支出一萬兩銀子,確實惹人生疑。
“父皇沒說撥給誰?”
“殿下,皇上要賞賜人。”
“賞賜誰?”
陳矩把禦批遞了上來。
朱翊鈞接過來,掃了一眼,冷笑一聲。
現在是什麼牛鬼蛇神都往外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