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跟魏夫人告了聲罪,陸續回家去拿銀子。
回到家裡,袁鹹安等了一會,看到去換錢的仆人悻悻地回來,背著那六升胡椒。
袁鹹安大吃一驚:“怎麼了?”
“老爺,小的跑了十來家雜貨鋪,他們都不收。”
“這可是胡椒啊,平時可搶手了,怎麼不收?”
“老爺,雜貨鋪的掌櫃和夥計們都說了,這月和後麵兩月,戶部發的都是胡椒,滿京城裡全是賣胡椒的,價錢從昨天開始就一跌再跌。
他們先緊著三品以上官老爺的胡椒收,往下才是四五品官老爺的胡椒。收完他們的,才輪到我們,不過那時是什麼價,誰也不知道。
老爺,小的問過,就算是尚書侍郎,他們的胡椒也折價八成了。”
袁鹹安心裡一涼,尚書侍郎的胡椒都要折價八成,那自己這七品官,豈不是直接骨折?
無可奈何,袁鹹安轉頭問妻子,“家裡可還有銀子?”
袁妻搖了搖頭,咬牙答道:“沒有了。”
“魏霏啟昨晚自縊了,人沒了,一家老小在院子裡哭。老的老,小的小,一屋子老弱婦孺,我們幾位同年好友商議,多少湊點銀子,讓魏兄走得體麵些!”
袁妻默然一會,回屋取出二兩銀子,“家裡就這麼點碎銀子,全給你了。”
袁鹹安長歎一口氣,揣著這點銀子,悲愴地趕回魏宅。
不一會,周秉洲、李治彬等幾位同年好友都回來,湊了十五兩銀子,遞給魏妻,讓她寬心處置魏雲來的後事。
幾人聚在院子一角,越想越氣憤。
“戶部的那些混賬,不把我等當人!原本就沒有多少俸祿,還要折色,叫人怎麼活?”
“現在逼死了魏兄,逼得我們連些治喪銀子都湊不齊,連乞丐都不如啊!真是讓人捶胸頓足啊!”
“不行,不能任由這些奸**亂朝綱!”
“上彈劾奏章?”
“沒用的!戶部尚書高拱是皇上在潛邸的老師,怎麼彈劾?”
“碼得,朝廷視我們為乞丐,那我們就當一回乞丐!”周秉洲憤然說道,他振臂一呼,“諸位,我們何不去朝陽門,在那裡擺碗乞討,為魏兄乞討些銀兩,更要讓朝中袞袞諸公看看,他們屍位素餐,把朝廷度支敗壞成什麼樣子了!”
李治彬馬上呼應,“好,對,戶部視百官為乞丐,我們就去當一回乞丐!”
其他幾人也是熱血上頭。
是啊,祖製國律中,沒有哪條不準官員當乞丐吧。戶部這麼瞎搞,我們非要惡心死他們不可!
很快,有人回家拿了一塊白布,有人拿來了筆墨,大家都拿來一口碗,然後到了朝陽門內,在最熱鬨的街邊,一字排開蹲在路邊,擺碗掛橫幅。
“戶部無良,逼死同僚,乞討化緣,湊錢治喪!”
五位青袍綠袍官員在朝陽門內當乞丐,當街乞討,消息像風兒一樣傳遍京城各處。
在內閣值房裡的徐階聽到後,臉色微微一變,把心腹幕僚叫了進來。
“徐老先生,這事一看就是直指高新鄭而去的。”
“老夫知道。你去查查,這背後有誰在推動,有沒有西苑的人,或者我們的人。”
“是,學生馬上就去查。”
西苑,朱翊鈞聽到這件事,忍不住一拍桌子,“高新鄭誤事啊!”
他站起身來,雙手籠在袖子裡,來回地走動,然後轉頭對馮保說道:“去把石麓先生、大洲先生、太嶽先生和疏庵先生請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