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苦苦思尋著。
瞿文綬黑著臉走了,汪萬洋流著汗走了,高郵知州、兩淮都轉運鹽使司同知、副使、判官,或陰沉著臉,或如喪考妣地走了。
終於,有隨從到門房說道:“江都縣,三位欽差老爺傳你。”
蒲永安小心翼翼地跟著隨從,來到簽押房門口。
“老爺,江都縣傳到。”
“請進!”裡麵出聲的是海瑞,蒲永安心裡一咯噔,連忙走進簽押房裡,看到海瑞坐在正中上首,王一鶚坐在左邊下首,徐養正坐在右邊下首。
他上前兩步,撩起前襟,跪倒在地上。
“下官江都縣蒲永安,見過三位欽差上官。”
“起來,坐著說話。”海瑞發話了。
“謝海欽差。”
隨從在屋子中間擺了一張凳子,蒲永安在上麵坐了三分之一個屁股。
“蒲永安,老夫記得你。嘉靖三十五年,老夫在福建延平府南平縣為教諭,你是老夫親點的廩生,沒一年伱還中了秀才。”
蒲永安噗通跪下,淚如雨下,“剛峰公,學生慚愧,辜負了你的殷切教誨。”
海瑞上前,雙手扶起他,“坐,坐著說話。”
“學生謝恩師。”蒲永安順杆就上來了。
王一鶚和徐養正對視一眼。
“世德,你怎麼到了南京?”
海瑞回到座位上,繼續問道。
“回恩師的話,恩師調任淳安後,學生兩次參加科試,都未中。嘉靖四十一年,母舅在東南做生意,幫學生謀到南京國子監監生。
學生在南京國子監讀書,成績卓異,嘉靖四十三年外放為淮安府安東縣縣丞,機緣巧合剿滅了為禍地方多年的水匪,被擢升為知縣,然後又在南京走了走門路,嘉靖四十五年被外放到江都縣。”
南直隸州縣官員的磨堪遷黜掌握在南京吏部手裡,所以蒲永安說在南京走門路。
海瑞捋著胡須說道:“世德,江都縣是大明第一等緊要繁衝縣,你能在這裡任職兩年,說明你還是有些本事。”
蒲永安連忙答道:“都是恩師當年教誨得好,讓學生心中有理念,才能在仕途中用心辦事,恪守職責。”
海瑞哈哈一笑,“老夫當年可沒教你這些”
談了兩刻鐘,海瑞問得很細,江都有人口多少,有田地多少,有縣學學生多少,每年賦稅多少.
蒲永安都能一一答上,跟前麵幾位一問三不知,或者一問額頭上直冒冷汗截然不同。
海瑞眼裡浮現出少許讚許之色,給王一鶚丟了個眼色,最後開口道:“嗯,世德,今日問話到此為止。
老夫以及王督、徐侍郎,奉旨巡查兩淮,後續還需要你多多配合。”
“學生一定竭儘全力。”
“好,那你就先退下吧。”
“是。”
蒲永安起身告辭,王一鶚站起身來,嗬嗬一笑:“蒲知縣是剛峰公的學生,真是巧了。本官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蒲知縣,一起吧,本官送送你。”
蒲永安誠惶誠恐地答道:“不敢,不敢!”
王一鶚走到他身邊,“你膽子大得很,有什麼不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