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的聲音慷鏘有力,一字一頓,不容置疑。
坐在前麵的方逢時、宋應星低著頭,恭敬而順從。
沈義謙和鄭仁弘心裡大吃一驚。
聽說大明太子殿下,比自家大王還要小三歲,卻坐鎮西苑,主持大明國政,處理得井井有條。
見到真麵,看著年少,卻天威凜然,不敢正視。
相比之下,自家大王卻完全依附在仁順王後的威勢之下,百官明爭暗鬥,根本不把這位新君放在眼裡。
“而今你國小吏崔氏,居然帶兵犯境,肆意踐踏大明主權威嚴。如不嚴懲,孤何以祭拜二祖列宗,何以見天下軍民,何以鎮撫四海外藩?”
沈義謙和鄭仁弘噗通跪倒在地,磕頭連聲道:“下國無知小吏,肆意妄為,冒犯天朝聖威,吾等知罪,還請殿下體憫下國事明甚恭,行聖君仁恕之德,寬赦饒罪。”
朱翊鈞歪著頭看著兩人:“聖君仁恕之德,當行與良善之輩。孔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大明恩威並施。曰本國狼子野心,縱容唆使亂兵為倭寇,禍害我東南。大明興兵,斬殺倭寇數萬。現在每年大明水師有定製,輪流派遣水師一支,一年兩次,炮擊曰本港口以及沿海城鎮。
至今有三年有餘。曰本沿海已經百業凋零,田地荒蕪,人口稀少。此乃以直報怨!
朝鮮事明甚恭,我大明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兩百年來,恩賜有加,多有照拂。前兩年,你國水賊盛行,尤其是曰本倭寇,在我大明占不到便宜,都跑到伱國沿海為禍。
我大明水師自帶乾糧,從西海岸打到東海岸,水賊、倭寇,斬獲數萬。而今你國海疆無虞,沿海軍民安享太平。此乃以德報德。”
朱翊鈞抬起下巴,微歪著頭,語氣森然道:“你國不思報恩,卻想著趁亂興兵犯境,侵占土地,踐踏天威。莫非想要我大明要以直報怨?”
沈義謙和鄭仁弘心中大駭!
曰本的慘狀他倆在朝鮮國內就聽說過。
一年大明水師去兩次,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圍著曰本港口炮擊。先是繁華港口轟成廢墟,然後偏遠港口也不放過。
到後來港口都打沒了,就對著沿海的城鎮開火。
現在曰本各處,連下海捕魚都要冒著天大的風險。
不要說南蠻和朝鮮商人,除了明朝商人定期會去平戶、博多兩港之外,連鯨魚群都被炮聲嚇到,繞著曰本島走。
對外商貿隻剩下兩個平戶和博多兩個港口,漁業幾乎全毀,曰本全國等於被強行執行了禁海令。
這樣的搞法,曰本家裡有礦也頂不住。
幕府、各地的領主拚命地向平戶、博多港的明商求饒,請他們向大明通報,說曰本知道錯了,願意悔過賠罪,隻求放過。
可是大明朝廷一直沒有鬆口。
真要是大明給朝鮮也這麼來上一回,誰受得了啊。
看著沈義謙和鄭仁弘連連磕頭求饒,朱翊鈞開口道:“好了,要打早就打你們了。若非這兩百年來,你國事明甚恭,攢下這些人品,大明水師早就出動了。
好了,起來坐著說話,你們跪在地上磕頭,怎麼說話?”
“是。”
沈義謙和鄭仁弘連忙站起來,在凳子上坐下。
朱翊鈞現在無暇去顧及朝鮮。
大明現在內部一堆的破事要處理,光東北,就需要花費十幾年,下一番大力氣,才能把它振興起來。
隻有東北振興,成為大明扼製漠南漠北的強大右翼,自己才有精力去管朝鮮。
再說了,朝鮮跟曰本不一樣,它也喜歡內鬥,但不是曰本那種各地領主之間武鬥,而是文官之間內鬥,鬥得死去活來,卻不會危及到大明。
“孤看來,出現這種事情,完全是大明與朝鮮邊境沒有勘定清楚。哪裡是大明的,哪裡是朝鮮的,一筆糊塗賬,所以才給了小人可趁之機。”
沈義謙和鄭仁弘連連點頭,太子殿下說得有道理。
隻要大明跟朝鮮邊境劃分清楚了,朝鮮一定派重兵守好邊境。誰要是侵犯大明天威,不用爸爸你動手,我們先執行家法,把他們全砍了!
朱翊鈞看著方逢時:“這件事理藩院帶頭,會同督辦處測繪局、薊遼總督府、遼東巡撫等處,與朝鮮實地勘察,一一確定邊境,樹界石,繪地圖,以為定製。”
說到這裡,朱翊鈞轉向沈義謙和鄭仁弘,“你們以前玩小聰明侵占的土地,必須吐出來。到底以何為依據,勘定邊界時你們朝鮮派出得力官員,一起商議勘察。
定好了,叫你國國主在地圖和文書上簽字蓋上國印”
沈義謙和鄭仁弘老老實實聽著,不敢有半句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