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過腰牌,進到午門,沿著空地往朝房裡走去,周圍的人驟然變少,王遴這才輕聲開口。
“新鄭公,今早有好戲可看。”
高拱捋著長胡須,輕聲問道:“此事是後溪謀定的?”
王遴心頭一顫。
碼得,什麼都瞞不過你高大胡子,難道我們那夥人裡出了一位叛徒!
不過這很正常,高拱在朝中為官多年,又非常有手段,不知道暗地裡籠絡了多少人。自己身邊的人,就不知哪位是他的暗樁。
還徐門、太子一黨,那些自詡孤臣清流裡,說不定也有高拱的人。
朝廷就是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王遴不動聲色,輕聲答道:“新鄭公放心,這一次先讓那些孤臣清流打頭陣,惹惱了太子和皇上,我們再上。
到時候陳逸甫就百口難辯,這罪名他不想背也得背!屆時他被踢出閣,新鄭公,伱就是眾望所歸了。”
高拱的臉色穩如泰山,輕描淡寫道:“辛苦繼津和幾位了。”
王遴謙和地說道:“這些都是為了澄清朝政,讓我大明正本清源!”
有人從後麵跟上來,拱著手打招呼:“新鄭公!”
高拱轉頭一看,馬上滿臉堆笑,拱手回應道:“鎮山公!”
王遴看著逐漸遠去的高拱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怨氣。
高大胡子,你不要這麼自傲,要不是我們中間,隻有你最有資曆、也最有把握入閣,大家會如此縱著你,讓著你?
跟高拱打招呼,現在一起肩並肩交談的是南京工部尚書朱衡,字士南,號鎮山。
振武營兵變後,朱翊鈞以隆慶帝名義下詔,把南京六部的尚書、右侍郎,都察院右都禦史(南京都察院隻有右都禦史),翰林院,五寺卿全部召回北京。
南京現在隻留下六部的左侍郎,都察院右副都禦史,以及國子監。
被召回北京的南京六部尚書,各歸北京六部,掛著尚書的頭銜,乾左侍郎的活。
朱衡如此,南京兵部尚書劉采也如此。
兩人說著話往朝房裡走去,路上看到一群勳貴在輕聲說笑著話。
有英國公張溶、陽武侯薛翰、鎮遠侯顧寰、恭順侯吳繼爵、西寧侯宋世恩、固安伯陳景行等人,南京召過來的靈璧侯湯世隆站在其中,相處得不錯。
高拱不由地在陳景行的臉上掃了幾眼。
待會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笑得這麼開心。
徐階年紀大了,走路走得慢。
驗過腰牌後進了左掖門,提著前襟慢慢地往朝房裡走去,一路上不斷有朝臣從他身邊越過,拱手叫了一聲:“元輔早!”
徐階笑嗬嗬地答道:“早!”
突然有人從後麵趕上,扶住了他左臂,轉頭一看,原來是門生、光祿卿趙錦。
“元樸啊。”
“恩師,門生聽說今早朝會,會有大風浪。”
“大風浪,什麼大風浪?”徐階看了看暗蒙蒙的天色,嗬嗬地說道:“風定天平,會有什麼大風浪?”
趙錦一愣,不知道恩師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遲疑一會又說道:“恩師,門生聽說今早朝會會有禦史彈劾外戚。”
“元樸,那次朝會沒有彈劾?不彈劾,那些禦史靠什麼過日子?還有外戚被彈劾,他們一月不被禦史彈劾一兩回,好意思叫外戚嗎?”
徐階不慌不忙地答道。
看著老師風高雲淡的樣子,趙錦心有所觸,似乎明白了什麼。也不再出聲說什麼,專心扶著徐階到了閣老們的專用朝房外,拱拱手,自去九卿們該待的朝房裡。
午門五鳳樓上,朱翊鈞站在暗處,雙手籠在袖子裡,看著下麵的朝臣們,三三兩兩,輕聲說著話往各自朝房走去。
“這朝會,完全就是個形式主義。”朱翊鈞嘀咕了一句,轉頭對身後的馮保說道:“走吧,馬上要早朝了,我們過去了。”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