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契,自從踏上戰場,你、我、成武、戚帥、葉兆男,千千萬萬的將士們,心裡都抱了必死的心。
沙場無情,今天老三陣亡,明天可能就是我。”
徐渭抓住李成梁的肩膀,沉痛地說道:“汝契,我們是大明軍人,保境安民、殺敵報國,是我們的天職。難不成你還奢望老死床榻?”
李成梁搖了搖頭,“文長先生,你說的我都知道,隻是我心裡痛,跟刀割了一樣痛。”
“生又何歡,死又何哀?老三能戰死沙場,也算死得其所。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汝契,老夫也想給老三報仇。找誰報仇?找察哈爾,找圖們汗!”
李成梁盯著徐渭的眼睛看了一會,轉過頭去恨恨地說道:“圖們汗老賊!”
那邊戚繼光拉著葉夢熊走過來,接到徐渭的眼神,大聲說道:“汝契,本帥和文長會具文上奏,把成武的英烈行徑報於西苑,昭彰天下,留名青史。”
李成梁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戚繼光見他的情緒穩住了,繼續說道:“你們抓住了黑石碳?”
“是的。”李成梁答道。
“帶上來,我們好生審問。”
一個時辰後,戚繼光、徐渭、李成梁和葉夢熊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徐渭說道:“現在圖們汗率察哈爾部主力去了遼東,王帳空虛,正是我們用兵的好時機。黑石碳交待,圖們汗王帳在兀魯胥河畔,哈納圖山腳下,離通遼城不五百裡。
我們調集兵馬,整軍北上,十天之內必定能夠橫掃圖們汗王帳。”
戚繼光堅決反對:“荒唐!黑石碳說的可信嗎?要是他騙我們怎麼辦?”
徐渭分辨道:“審問時,黑石碳說的話半真半假,王帳位置是我們用計詐出來的。對照此前收集的情報,沒錯了。
此前傳來的訊息,我分析出圖們汗王帳可能在三個位置,兀魯胥河畔就是其中一處。現在黑石碳所言,正好應證了。
還有其它俘獲將領的供詞裡,也佐證了這點。”
戚繼光搖頭道:“就算王帳位置無誤,現在馬上要下雪了,我們掃蕩完王帳,一旦趕不回來了,數萬兵馬孤懸在冰天雪地裡,太危險了。”
徐渭大聲道:“乾嘛要回來!
察哈爾部在那裡能過冬,我們就不能嗎?我們掃蕩了圖們汗王帳,就駐紮在那裡。等到春暖雪融,繼續掃蕩察哈爾部其它各部。”
徐渭的話震驚了帳裡眾人。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我們現在有棉衣、有煤球、有乾糧、有藥材、有帳篷,有王帳的數十萬牛羊,物資比察哈爾部眾還要充裕,難不成他們能過冬,我們還過不得!
我們要是連這點苦寒都耐不住,以後還怎麼重現二祖武功,北逐漠北,封狼居胥!”
戚繼光沉默不語。
葉夢熊被說動了,心頭一熱,想出聲附和徐渭的建議。
可是想到自己胡亂指揮,造成李成材戰死,心裡又冷了下來,搖頭道:“太冒險了。”
“冒險?”徐渭越說越激動,“兆男不如說我瘋了!圖們汗瘋了,我們就不能瘋了!瘋了就能打勝仗!
而今我軍陷入困局,不奮力一搏,如何破局?
一是立即揮師東進,馳援遼東。萬一我軍還未到遼東,大雪封路,或被圖們汗半路伏擊呢?這片草原,北虜比我們要熟悉得多,離開城堡,我們並不占多少優勢。
就算我們路上無阻,到了遼東,卻得知圖們汗破了開原,抄掠遼東。難道我們要像往年一樣,跟著破邊的北虜屁股後麵,轉戰各處,再禮送他們出境?”
徐渭掃了一眼眾人,“諸位,圖們汗在遼河河套地區留了多少兵馬,我們不知。董狐狸是友是敵,我們不知。除了黑石炭,是不是還有其他首領,我們也不知道。萬一大軍輕動,馳援遼東,留在這裡的北虜窺得空隙,從灤河一線南下,破了邊牆,直入京畿,我們就萬死難咎其責!”
眾人臉色一變,京畿被破邊抄掠,比遼東被抄掠要嚴重得多,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徐渭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某的計謀就是先守住河套地區,守住背後的京畿無虞,立於不敗之地。再伺機以偏師反擊,偷襲圖們汗王帳,他將我們一軍,我們將他一軍!”
沉默一會,戚繼光緩緩說道:“文長,如果我不是主帥,也就率兵北逐了,可我現在是統領全軍的主帥,我要為十幾萬將士著想,不能拿他們的性命去搏。”
徐渭轉向李成梁,問道:“汝契,你意如何?”
李成梁沉聲答道:“大帥,徐參軍,李某願帥精騎,北逐漠南草原,蕩平圖們汗王帳!”
徐渭看著他,點了點頭,又對戚繼光說道:“戚帥,如果我們能夠蕩平圖們汗王帳,傷其元氣,他那六萬察哈爾騎兵就孤懸在外,覆滅在即。
就算他僥幸破邊入境,抄掠遼東。我們也是跟他各持勝負,不輸不贏。元敬,我們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西苑著想。”
戚繼光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