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點點頭,“剛峰公,孤現在心裡有數。諸藩分封製,可大改,但不可全廢。此前孤的計劃要廢棄,從頭擬定。”
海瑞說道:“殿下心裡有數,老臣也放心了。不過諸藩宗室,這些年也確實不像話,真得該好好整飭一番。”
“剛峰公請放心,孤一定會讓諸藩宗室們清楚,太祖皇帝的遺恩,不是那麼好蔭的;他們的祿米俸銀,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不是那麼好拿的!”
海瑞笑了,捋著胡須點頭,臉上滿是欣慰的慈祥。
開封城周藩王府。
周王府原本是洪武年間在前宋皇宮舊址上修建,宏偉壯麗,極儘奢華,是諸藩王府之冠。隻是此時的開封府城,低於黃河水麵,一發大水,開封城就成了澤國。
周王府已經被黃河河水淹沒過數次,又數次重修。隻是朝廷的財政一年不如一年,沒錢,周王府每次重修也是一次差過一次,規模也越修越小。
修心殿裡,周王朱在鋌坐在上首,看著下麵擠得滿滿當當的宗室們。
四十八位郡王就把不大的修心殿占去很大一塊地方,身後站了一大堆的鎮國和輔國將軍,好多奉國將軍都擠不進大殿裡。
“刺殺海瑞,到底是誰乾的!”朱在鋌厲聲問道。
殿下鴉雀無聲。
朱在鋌目光在這些叔叔、兄弟、堂兄弟以及子侄身上掃了一圈,越發地陰冷。
“現在說出來,本王定會竭儘全力,保全他的家人。要是被朝廷查出來,滿門吃罪不說,還要連累周藩眾人。”
朱在鋌的話絲毫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
有位叔叔輩的郡王開口道:“為什麼一定是我們周藩做的?襄藩,唐藩,還有楚藩,能逃得了乾係嗎?”
馬上有人附和:“也可能是遼藩。海黑子去查他們大王,下麵的人按捺不住,肆意報複,也是可能的嘛。”
“對,對!”
殿裡殿外一堆的人在附和。
朱在鋌黑著臉問道:“你們不知道西苑的厲害是嗎?先皇晏駕,諸藩宗室被他抓到國喪期不哀不孝、**不禮的理由,絞了兩位郡王,五位鎮國將軍,七位輔國將軍,以及若乾其它宗室。
曆代先皇,抓到宗室的錯,大不多送去鳳陽圈禁。可是落到這位手裡,連鳳陽都省了去,直接送去見太祖皇帝。
諸位,這不是兒戲,你們可上些心吧。”
另一位郡王不屑地說道:“國喪期間還敢亂來,那是他們找死,怨不得彆人。現在我們安分守己,西苑還敢巧作名目,硬要誣陷我們不成?
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孫,他敢做得那麼絕?”
還有一位郡王不滿道:“殿下,刺殺海瑞不是什麼好事。這個屎盆子彆人往外推都來不及,怎麼殿下還往我們周藩自個頭上扣?”
朱在鋌恨然道:“海瑞從襄陽出湖廣,原本過南陽、洛陽直上河北。他卻沒有去南陽,而是繞道開封,因為他有一位多年未見的同門舊友在開封為官。
他倆徹夜長談,談及了對諸藩宗室種種不法的憤慨。這位同門舊友又是王府某位屬官的好友,海瑞離開沒多久,舊友把此事說於這位屬官,請他勸諫一番。
屬官是殿裡許多人的老師,想必跟你們說起過,叫你們多加收斂。
你們中有些人,孤是知道的,自命不凡,屬炮仗的,海瑞的話傳到你們耳朵裡,你們心裡騰騰冒火,按捺不住,想殺人!”
朱在鋌越說越氣憤:“可是你們就不想想,這次是海瑞,你們也敢動?你們真沒有吃過西苑的苦.”
“報!”
朱在的話還沒說完,一位內侍頭子連滾帶爬地跑進來。
“什麼事?”
“王府,咱們王府被營衛軍給圍了,長史去交涉,說是奉西苑令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西苑!
朱在鋌雙眼一黑,腦子發暈。
殿上的眾人先是寂靜了十幾息,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媽呀!”
眾人頓時炸了窩,驚慌失措地四下散去,有的更是連滾帶爬,什麼都不顧。等到朱在鋌回過神,修心殿空蕩蕩的,隻剩下地上散落的鞋子和帽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