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芳看完了俺答汗的回信,轉手遞給汪道昆。
“神威軍這個六個步兵團,老夫是知道的,是太子殿下欽定的全火器步軍,全員裝備世子滑膛槍和六斤、九斤野炮,戰力不俗。領兵的薛易,也是大同鎮出去的。
不過野戰與北虜騎兵對峙,自保有餘,沒有馬軍配合,很難有戰果。”
王崇古苦惱地轉著圈。
“殿下還在遲疑嗎?他向來殺伐決斷,堅毅果敢,怎麼在這件事上遲疑了?遲疑不得啊!現在俺答汗陳兵十萬在大同關外,虎視眈眈。
就算調來了六個步兵團,兩萬新軍,也無力扭轉局麵啊。從黃河到宣府,千裡邊關,俺答汗善於用兵,可能從任何一點破關。
處處設防,處處難防啊!兩萬新軍,加上現在的兵馬,撒下去也隻能守住幾處要緊關隘。”
張學顏在旁邊說道:“一旦破關,後果不堪設想啊。”
王崇古長歎一口氣,“是啊,一旦破關,朝野震驚!自嘉靖四十一年後,近十年九邊無破關噩耗,隻有大明揚威塞外的捷報。
要是在我們手裡破了先例,你我都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現在勉強多爭取了十天,老夫還要再給京師上疏,陳明要害,不可因小失大。還有霍堯封那裡,老夫連去了三封急信,希望他能深明大義,放棄切儘等人。”
張學顏和馬芳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汪道昆放下俺答汗的回信,目光閃爍,沒有開口說話。
“報!陝西榆林急信。”
“霍老夫子的回信,快給我!”王崇古身子一彈,跳了起來,衝到門口,一把搶過書信。
慌忙間把信封撕開了一道大口子,不管不顧,掏出裡麵的信紙,急忙看了起來。
王崇古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完後把信紙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霍冀,你這個冥頑不化,迂腐不堪的老東西,你這是在誤國啊!”
“怎麼了?”張學顏和馬芳急忙問道。
“霍冀在信裡堅決不交切儘。他信誓旦旦說俺答汗絕不敢跟我大明開戰,是在虛張聲勢,是想借著我大明的臉皮立威信。
他甚至說已經抽調陝西邊鎮一萬三千精兵,交予延綏總兵趙岢屯於黃河西岸的府穀,並緊急架設到東岸保德州的浮橋。說萬一俺答汗發昏敢南下犯境,他馬上率兵馳援山西,與俺答汗拚命,以死謝罪!
我要他拚什麼命?他不是山西總督,站著說話不腰疼!”
看著王崇古氣急敗壞的樣子,張學顏和馬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霍冀,也是個執拗之人。
想想也是,這些能在東南剿倭中脫穎而出,巡守九邊頗有政績的能吏名臣,哪位不是意誌堅定,執拗不屈的人?
王崇古急步轉了十來圈,慢慢停了下來,鐵青著臉說道:“霍冀老匹夫,看來隻有太子殿下的令旨才能讓他就範。
我再寫急疏,八百裡加急送到京師,闡明利害,請太子下令旨。”
張學顏問道:“王督憲,時間來得及嗎?”
“事在人為!”
王崇古看著張學顏說道:“張巡撫,你馬上回山西鎮寧武城,巡視平刑關、雁門關和寧武關的守備。我去信給霍冀,叫他事發後立即馳援偏頭關。
你們務必守住這道二線關,不讓北虜一兵一卒入關,肆虐山西腹裡。”
張學顏馬上拱手道:“遵命!王督憲你呢?”
王崇古長歎一口氣,轉頭對馬芳說道:“馬伯爺,我們就釘在這大同城裡,誓死與俺答汗周旋到底!”
馬芳笑了笑:“大丈夫既然以身許國,七尺微軀不敢私有。老夫已然封爵,世襲罔替,與國同體,足矣!
王督憲放心,老夫在,大同就在!”
張學顏連忙說道:“王督憲,我們換一換,你去山西鎮,我守在大同鎮。”
王崇古苦笑一聲:“子愚,我不僅是三邊總督,守土有責,也是山西人,身後就是我的故土鄉梓。
於公於私,我必須守在這大同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