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領著眾人來到一幅展開的卷軸式長卷輿圖前,指著它對眾人說道:“這是三寶太監多次下西洋遠航的輿圖冊,由其助手王景弘、侯顯、費信等人完成繪製。
本名叫做《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番圖》,難聽,孤就給它取了個名字,《鄭和下西洋航海圖》。”
李超六人嘩啦一聲全衝到跟前,帶著無比崇敬的眼神,看著這幅輿圖,尋找熟悉的地方。
“崇明島,這是舟山島。”
“東番島在這裡,還有這裡,石星石塘。”
“滿剌加在這裡,龍口港應該在這裡。”
六人驚喜地叫喚著。
朱翊鈞麵帶微笑地在旁邊看著。
鄭和下西洋,想起來可敬,可傲,卻可悲。
“殿下!”李春走過來,輕輕地說道。
“何事?”
“督理處收到大同急奏,不敢擅決,急忙送了進來。”
朱翊鈞給盧鏜做了手勢,他拱拱手,走到李超等人跟前,大聲問道:“安南和暹羅找到了嗎?”
“盧公,找到了,在這裡。”
朱翊鈞輕輕走出房間,從李春手裡接過急奏。
又是王崇古彈劾霍冀的急疏,言詞更加激烈,直指霍冀。
“而今邊境事急,霍因一己之私而廢國事,可稱之國賊。權者,人君所以統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發僭逾。
而今霍冀督陝,竊威信之權,逾安邊之職.臣泣請殿下明斷果行,去奸佞之蒙蔽。”
王崇古這是急了,不顧一切地攻訐霍冀,隻求把自己下令旨,叫霍冀交出切儘和把漢那吉。
“殿下有納諫之明,當嚴責誤國家軍機之妄,免失天下之人心.臣再三泣請,殿下萬不可不忍割棄數降臣,而寧願百萬蒼生之塗炭,使天下臣民有異離之心。”
看到這裡,朱翊鈞勃然大怒!
最後一句話,王崇古引用了楊繼盛彈劾嚴嵩名疏的一句話,化為利刃,直撲朱翊鈞的心口。
“混賬!”
朱翊鈞把奏章狠狠地甩到地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孤繼承了祖傳,跟皇爺爺一樣剛愎自用,信任奸佞!”
周圍的內侍都嚇得低頭縮脖子,屏住呼吸。
李春咽了咽口水,等了一會,壯著膽子,輕聲說道:“殿下,何不與王崇古說清楚?”
朱翊鈞搖了搖頭:“說得清楚嗎?孤的決定也隻是在猜測和將來之間,做了一個選擇。說出來怎麼解釋?還得要說服他們。
徒添煩惱。”
他看到被自己甩到遠處的奏章,快走幾步,彎腰撿起那份奏章,輕輕拂去封麵上的汙漬泥塵。
“孤有孤的職責,王崇古有他的職責,他雖然說話難聽,但也是在儘心儘責。”朱翊鈞把王崇古的上疏封麵搽拭乾淨後,轉手遞給祁言,開口問李春。
“薛易到了哪裡?”
“殿下,薛易率神威軍馳援前衛,現在應該到了大同。”
“好。”朱翊鈞默然了一會,雙手籠在袖子裡,眺望西北,悠悠地說道:“這世上沒有萬全之策,這一次跟俺答汗博弈,拚得是意誌,拚得是我大明的實力,是我大明這數年積下的軍威。
希望這一次,上蒼佑我大明。”
李春和祁言連忙附和道:“我大明煌煌如日月,上蒼定會庇佑。”
朱翊鈞看著兩人笑了笑,揮手道:“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