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爺。”
張氏年輕貌美,是徐渭的續弦,次子徐枳就是她所出。
她知道徐渭生母是妾室,十歲時被嫡母趕出家門,骨肉分離。
生母依庇在親哥哥家中,兄嫂待她甚好,隻是家境貧寒,日子過得清苦。
徐渭跟著同父異母的長兄徐淮生活,兩人相差三十多歲,相處得不甚愉快。一直等到他二十七歲,略有小成,才去舅舅家接回生母。
生母感念兄嫂仁厚,時常要徐渭好生報答舅舅舅媽一家。
此後人生坎坷,二十五歲徐家敗落,家產被鄉鄰縉紳霸占;二十六歲發妻潘氏病故;二十歲中秀才,連考八次鄉試都未中舉。
直到入胡宗憲幕府,才逐漸崛起,隻是母舅家早已敗落,兒子早卒,女兒外嫁,杳無音訊。徐渭想報答都不知如何報答。
現在尋到舅母的侄孫在世,徐渭肯定要厚待報恩。
徐渭換下官服,換上常服,家裡也置辦好酒菜,把在小院子裡安置好的虞秀才一家請了過來。
“賢侄,海公叫你虞秀才虞秀才,你真是秀才功名?”
虞秀才漲紅了臉:“表叔,晚輩隻是過了縣試、府試,得了童生名銜,院試未過,生員功名不得。隻是鄉裡不懂這些,以為晚輩是生員,就起哄叫虞秀才,以訛傳訛,大家反倒忘了晚輩的本名。”
徐渭說道:“賢侄安頓下來後,好生讀書,先考個秀才功名,名副其實。原本徐某想舉薦你和遂良去國子監讀書。
可惜卓吾先生入執國子監後,改了規矩。徐某想了想,跟順天府尹劉子和(劉應節)討了份情麵,你們先進順天府學,做個旁聽生吧。先肄業一段時間,再正式考上。”
虞秀才心裡大喜,順天府學也不錯啊,隻是這府學是自己能上就上的嗎?不是生員秀才能進嗎?
虞秀才小心問出自己的疑惑,徐渭擺了擺手:“太常卿李卓吾奉殿下令旨,改革學製。鄉學、縣學、府學,一級級考試即可進,不限生員,以後也不會有院試了。”
啊,怎麼回事?
沒有院試,我以後怎麼考秀才?怎麼名副其實啊!
徐渭沒空詳細解釋,隻是交代虞秀才一家安心在這裡住下,父子好生讀書,但有所缺,儘管說出來。
飯還沒吃完,有仆人在花廳門口稟告。
“老爺,廣寧伯、遼東鎮總兵官李爵爺投貼拜見。”
“李汝契來了,快去請到書房裡就坐,老爺我洗漱一番就過去。”徐渭連忙起身,對虞秀才一家歉意說道:“大嫂,賢侄伉儷,徐某失陪了,抱歉!”
看著徐渭的背影,虞遂良仰慕道:“徐爺爺真是朝廷重臣,萬千國事係於一身啊。我以後也要做個他這樣的人。
爹爹,我們一起努力,一起考上秀才。”
虞秀才臉色刷地變得有些難堪。
徐渭走進書房裡,看到李成梁一身曳撒服,頭上的大帽放到一邊,滿臉的沉鬱之色,開口問道:“汝契,去西苑謝恩了?”
李成梁點頭答道:“早上進城後,在四方館稍做洗漱,就跟著譚公一起進了西苑。殿下垂問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就把我和眾人打發出來了。我回四方館換了身衣衫就到文長先生這裡來了。”
徐渭心知肚明,故意問道:“殿下沒留你用午膳?”
李成梁臉色鐵青,憤然道:“都是戚元敬,行小人之舉,讓殿下惡了李某!”
徐渭臉色不變,捋著胡須,嘴角含笑地問道:“汝契為何這樣說?”
“戚元敬看著我抄掠察哈爾部王帳,儘俘圖們汗親眷數百口,獲人口十餘萬,牛羊數十萬。
而後又揮師北上,降服察哈爾部餘部,以及東喀爾喀四部,儘殲圖們汗殘部,斬獲圖們汗首級,一舉蕩平蒙古左翼,心生嫉恨”
徐渭突然說道:“汝契,圖們汗首級是蕭如薰所斬!是他追了十四天十四夜所獲!”
李成梁爭辯道:“蕭如薰是本將部下,我是主將,所獲軍功,當然有我一份。”
“好,好,有你一份,那又如何?太子殿下留了誰在西苑用午膳?”
李成梁看了徐渭一眼,你是哪壺不開非要提那壺啊!
過了他沉聲答道:“譚公、蕭季磬(蕭如薰),還有姓戚的。”
徐渭哈哈大笑,還故意安慰道:“殿下不會忘記你的,汝契你和牛秉忠、傅應嘉、胡守仁、麻祿、董一元,你們這批奉詔進京述職的封爵授勳者,殿下都會在西苑宴請你們的。”
朱翊鈞下詔,召東北大捷立功將領進京述職,正式冊封敕授爵勳,是分批的。戚繼光、李成梁、牛秉忠、傅應嘉、胡守仁、麻祿是第一批。
蕭文奎、陳大龍、郭琥、周國泰、魏建平、高策、麻貴、董一奎等人還留在東北,與魏學曾、葉夢熊等文官繼續鎮撫東北和蒙古左翼。
李成梁更加氣憤了,一拍桌子恨然道:“姓戚的就是羨慕嫉妒我!所以來京前才會彈劾我,給我下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