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前廊和前院都爆出整齊又響亮的驚歎聲。
前廊又站起了不少人,前院的人看不清楚,不由地往前擠,擠到人,踩到腳,很快就響起叫罵喧鬨聲。
袁鹹安一拍驚堂木,“把喧鬨之人給本官叉出去!”
維持秩序的警員馬上衝進前院人群裡,把吵得最凶的四人架了出去。
袁鹹安再一次高聲嚴申道:“再有喧嘩擾亂公堂者,就不是趕出去,當場杖十下!”
等公堂安靜,袁鹹安說道:“林有才被毒殺一案,現在開審。書記官,開始點名人犯。”
“是!”
前麵的一位穿綠袍的書記官站起來,拿著簿子開始點名。
“賈友山!”
跪在堂前一位人犯垂頭喪氣地答道:“在!”
“賈友山,直隸河間府南皮縣人士,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原弘文館編撰”書記官把賈友山的相貌大致說了一下,最後說道:“開審前本庭核對過賈友山左右拇指指紋,與卷宗中被緝捕時錄入指紋相同無誤。”
書記官把六位人犯全部如這樣流程點名一遍。
這六人有弘文館編撰,有詹事府右讚善、右中允,有翰林院侍讀和編撰,有通政司右參議。
其中翰林院侍讀黃懷璧就是林有才的表姐夫,此案的主凶。
書記官把六名人犯點完名後,袁鹹安說道:“檢法官,請提請公訴文書。”
張玉誠站了起來,大聲念起公訴書。
“萬曆元年六月二十一日,原戶部稽核司正八品經曆林有才,因玩忽職守、懈怠誤政,經戶部銓政局合議,報戶部右侍郎批複,將其給予免職處分”
萬記者和鄧記者支著耳朵傾聽公訴書裡講述的案情。
其實案情並不複雜,要不然錦衣衛鎮撫司也不會這麼快就破了案。
無非是黃懷璧聽到林有才因為頂撞張居正被免職,馬上帶著幾位好友跑到林家,名為安慰,實際上是勸林有才去告禦狀,給張居正一個難看。
林有才又不是大傻子。
自己本來就理屈,確實是拖延政務,又頂撞上官,怎麼申訴都要吃處分。
再去告禦狀,簡直就是尋死。
黃懷璧等人輪流上陣,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慫恿林有才,還滿口許下各種承諾。
什麼保你無事,下詔獄也能把你撈出來,完事後在張居正伸不到手的南京,再給你尋個肥差
林有才多猾的人,他會信?
信你個鬼!
他先是假裝答應,收下表姐夫等人湊的“壯行安家費”,二百圓銀圓,然後裝模作樣的不收拾行李,退掉定好的船票,出去街上逛了一圈,又回來了。
等著林有才告禦狀被嚴懲,好趁機一湧而上的黃懷璧等人,傻眼了,你這不是在欺騙善良誠樸的我們嗎?
感覺受到傷害的黃懷璧等人一合計,無毒不丈夫,死了的林有才比活著的林有才更有用處,於是就置辦一桌送行酒送到林家,酒水有毒。
林有才喝完酒後很快就中毒身亡。
黃懷璧等人裝作聞訊趕來的樣子,慫恿家屬鬨事。
可林家家人也不傻,這事一看就有蹊蹺,先報官再說。
黃懷璧等人沒有辦法,就雇了十幾個潑皮無賴,搶了林有才的棺槨,抬著準備去戶部鬨事,還沒出坊就被警政廳的人攔住,然後錦衣衛鎮撫司接手
關鍵是查到讓人信服的證據。
張玉誠在公訴書裡提到了某藥店掌櫃,指證買藥的主犯,黃懷璧的好友之一賈友山,是他打著毒老鼠的旗號,買了三兩砒霜。
砒霜是劇毒物,一般藥店沒有賣,有賣的都會做好記錄,免得牽連自己吃官司。
藥店賬簿上有那位賈友山的親筆簽字,當然了,用的假名,但筆跡認得出來。
公訴書還有林有才妻妾和家仆證詞,證明了黃懷璧等人與林有才互相忽悠的過程,以及證實是黃懷璧家仆送來酒菜。
警政廳在封存的林家酒壇殘餘物裡檢出砒霜毒物
然後是賈友山等四位人犯的供詞
黃懷璧死不招認,但是沒關係,有足夠的人證物證,證實他是主犯。
張玉誠邊念公訴書,邊叫助手把證詞、物證展示給眾人看。
後麵又讓警政廳刑偵大隊隊正粱四平講述偵辦此案過程。
眾人聽得入神,林家家眷不由大哭,邊哭邊罵黃懷璧等人。
前廊和前院的人忍不住議論起來,這些讀書人,真是心黑又膽小,隻知道叫人去送死,自己卻不敢上前。
慫恿不成,居然敢殺人,這時膽子卻有了。
鄧記者向師哥萬記者說出了自己疑惑:“師哥,這幾人好歹也是進士翰林,讀過書的人,怎麼做起事來沒頭沒腦,最後還殺起人來。”
“學弟,你要是聽老前輩說起以前辦案的事,就不會怎麼想了。
以前辦案,多半是和稀泥,那有這麼容易破案?沒聽說嗎?以前破案,全靠凶犯自首或親人檢舉。
再加上這些翰林以前都有麵子,五城兵馬司的禦史多是他們的同科同門,打聲招呼,這案子就稀裡糊塗地過去。
按照服毒自殺辦,再鬨一鬨,給內閣一個難看,他們出口惡氣。
黃懷璧他們蠢就蠢在還用以前的老黃曆算今天的凶吉,那算得準個屁啊。
新政新氣象,這些還在坐井觀天的人,根本沒適應過來。”
等張玉誠念完公訴書,展示完證詞和物證,還傳喚了四位證人,當堂作證。
一個小時後,袁鹹安問六位人犯有什麼要申訴的?
四人當場認罪,請求輕罰。
黃懷璧和那位關參議,死活不認罪,嘴裡念念有詞。
“清者自清!”
“天日昭昭!”
天日你個錘子!
袁鹹安一拍驚堂木,滿堂鴉雀無聲。
“現在本官宣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