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重新做回那片土地的主人,就要保證當地百姓衣食無憂。如何保證?肯定不是我們省下來給他們吃了。
就地籌糧,前提是優先保證我們官兵的糧食。
當地部落沒有糧食吃了怎麼辦?就叫他們去西邊,去衣烈河(伊犁河)、去河中富庶的地方去,去我們還沒有占領的地方乞食。
戚卿,朕給你交個底。”
朱翊鈞身子往前微微一探,戚繼光連忙前傾身子,凝神傾聽。
“皇上請說。”
“朕的規劃中,大明西域疆域,到蔥嶺、火戰河(錫尓河)、大鹽海(鹹海)為止,西邊的那些地區讓給他們。
那裡的情況太複雜了,離大明腹地又太遠了,與其耗費精力去跟他們扯皮糾纏,還不如守住火戰河、大鹽海以東。
專心致誌地把衣烈河、天山南北以及金山等地的漠西蒙古諸部,整編為蒙古前翼各部,然後彙集後、左、右三翼兵馬,以衣烈河、金山為,沿著欽察汗國的疆域,南北並進。”
戚繼光喉結忍不住上下抖動,皇上果真宏圖偉略。
“北邊比南邊更加廣袤無邊,當年鐵木真的子孫沿著那邊跑得挺歡實的,我們大明完全可以繼承他們的遺誌,再重新跑一遍。
因此,西域舊地,我們必須要好生經營。現在那邊烏央央的,什麼人物都有。戚卿,你給朕記住了,信佛教或薩滿的蒙古諸部,優先爭取。
其它各部,能誘使他們西進河中地區的就誘使。不聽勸的就強行趕他們走,不肯走的,就”
朱翊鈞有手掌輕輕往下一劈。
戚繼光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臣記住了。”
朱翊鈞最後對戚繼光說道:“戚卿,你此去,一定要記住了,行霹靂手段,為大明永固西北疆域。
不要擔心什麼後世評論,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戚繼光神情一凜,恭聲道:“臣遵旨!”
眺望戚繼光一行人,策馬遠行,人和馬逐漸在春日陽光下,消失在蒼茫的天地之間。
朱翊鈞雙手籠在袖子裡,默默地看了好一會,突然轉頭對胡宗憲等臣說道。
“朕給戚卿說,旗開得勝,西苑仁壽殿裡,皇爺爺畫像前的供架上,還空蕩蕩的。朕擺給皇爺爺看的戰利品,還不夠多。朕讓他好生努力!”
胡宗憲四人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張居正下了馬車,走進府門,覺得身心疲憊。
馬車快,但一路顛簸。轎子慢,但走得平穩。
現在皇上強調效率,大興馬車。大家也跟著坐馬車,速度是快了,但坐一路下來確實有些疲憊。
張居正隻想到後院泡個熱水澡,好好去一去乏。
剛走到前院,聞訊趕來的管事張桐迎了上來。
他一臉憂色,欲言又止。
“出了什麼事?”張居正不悅地問道。
“老爺,是江陵出了事。”
張居正心頭一顫,整個人立在原地,聲音發顫地問道:“難道老太太?”
“不,老爺,老太太安康得很。”張桐連忙解釋道,“是遊七。”
“他怎麼了?”張居正長舒了一口氣,劇烈跳動的心也恢複正常,隨口問道。
張桐連忙湊上前,在張居正耳邊輕語了兩句。
張居正臉色一變,又停住了腳步。
“此事屬實?”
“老爺,千真萬確!”
“這個混賬遊七!這個時候給老爺我添亂!知道湖廣是誰在坐鎮?王一鶚,魚鷹總督啊!他什麼人?老夫也要避讓三分!何況他還在替皇上辦大事,手裡有王命旗牌。
要是犯在他的手裡,說殺了就殺了,老夫都奈何不得!該死的東西!”
張桐連忙勸道:“老爺,朝野上下都知道遊七跟老爺的關係,要是他出了事,被王督憲一刀給殺了,老爺的麵上可不好看啊。”
張居正氣得臉色發青,背著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我麵上當然不好看了。遊七被抓到,無論如何老夫的臉麵都不好看。”張居正惱怒道,“潘應龍前些日子吃了虧,那邊把帳算到老夫的頭上。
老夫再三叮囑遊七,收斂些!尤其進了湖廣,一定要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好了,他還主動送上門去!”
張桐繼續勸道:“老爺,老太太特彆疼愛遊七。剛收到江陵的急信,萬神醫妙手回春,老太太見好了。
萬一遊七有個三長兩短,傳到老太太耳朵裡”
張居正閉著眼睛,兩個鼻孔呼呼地出氣,就像灤州工廠的蒸汽機一樣。
遊七嘴巴甜,最會哄得老太太開心,認了做乾兒子,視為己出。也正是有了老太太的寵愛,遊七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王一鶚在湖廣坐鎮,主持改土歸流大計。據資政局開會時,聽胡梅林聽過幾句,王一鶚正在想辦法對付播州楊應龍,拿他做改土歸流的那隻雞。
根據這段時間湖南湖北布政司上報的公文來看,動手就在這段時間。遊七偏偏在湖北鬨出事來,他雖然隻是白身,卻連著自己,連著江陵張府。
於公於私,王一鶚都要去湖北親自處理。
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不,此時密報說不定已經進了西苑裡。
自己家仆肆意妄為,使得王一鶚不得不暫時丟下前線戰事,返身去湖北替自己擦屁股。
看完這份密報,皇上肯定跟吃了一碗蒼蠅一般。
該死的遊七!
張居正背著手,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遊七必須救,可是怎麼救?
救了後還要全王一鶚的臉麵,能讓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難度啊,除非自己親自去一趟湖北。
自己是內閣總理,輕易怎麼敢丟下國事擅自離京?
張居正像驢拉磨一樣轉了一刻多鐘,突然想到一人。
對啊,此事起源有一半責任在你頭上,你有責任幫老子把這事給圓過去!
“張桐,快給老爺磨墨。”張居正轉身走向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