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七說他三人隻是輕輕地推了章老三一下,結果這廝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被拿住短處,遊七被章老三拿住什麼短處了?”
“回督憲的話,本官再三詢問,他死活不肯說。”武昌知府扈有誌答道。
“卷宗!”王一鶚一伸手,嚴碌連忙把準備的卷宗遞了上去。
大家老實坐著,靜悄悄地等了半個小時,等王一鶚看完卷宗。
“嗯,怎麼少了一份口供?”王一鶚皺著眉頭問道。
眾人麵麵相覷,嚴碌連忙問道:“督憲,請問少了誰的口供?”
王一鶚把文卷放到一邊,“遊七的口供有,遊七兩個仆人的口供有,章老大、章老二和街坊鄰居的口供也有,還有仵作的驗屍報告,那章老三妻子的口供呢?”
嚴碌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喉結上下抖動了幾下,“回督憲的話,章老三的妻子,不見了。”
“不見了?”
“是的督憲。卑職抓人時亂哄哄的,等到把人帶回警局,問清楚情況,點人數時才發現少了章老三的妻子。再派人去找,卻怎麼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是的督憲,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王一鶚笑了笑,又問道:“那章老三的妻子姓什麼,娘家是哪裡?”
嚴碌搖了搖頭:“章老三這個妻子,新娶沒多久,沒人知道她是哪裡人,隻知道她叫王氏。”
王一鶚心裡更加篤定了,“這個章老三的底細有沒有查過?”
嚴碌答道:“回督憲的話,卑職叫人去查過。
街坊鄰居都說,章老三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前幾年聽說上海那邊錢容易掙,就跑去下江。過年前突然回來,發了筆橫財。
有人問他在下江做什麼,他不肯說。有一回喝酒喝多了,他說了一句,在下江跟著人搞老虎會,發了筆財。
什麼是老虎會,再問卻怎麼也不肯說。二月,章老三不知從哪裡遊蕩回來,還帶回了王氏,說是他的堂客。
街坊鄰居都羨慕得要死,問他在哪裡娶到這麼漂亮的女人,卻怎麼也不肯說。沒幾天就出事了,遊七仗勢霸占了他堂客,大家也顧不上問東問西了。”
仗勢霸占了他的堂客?
王一鶚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的右手在卷宗上一拍,“好了,本督知道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事關內閣總理張相的家人,你們一個個都怕頂雷,於是八百裡加急,把案子呈到本督跟前,好讓本督來頂這個雷。
行,誰叫本督是你們的上司呢,湖廣兩省老子個頭最高,我不頂雷,誰頂雷。
本督現在進去當麵詢問遊七這個家夥,嗯,你們湖北話叫什麼來著,背時鬼!”
王一鶚走到監牢門口,一轉身,對扈有誌等人說道:“裡麵味道不好聞,你們不必跟著進來。”
“是!”
看到王一鶚帶著總督行轅李長史、警衛長和四名警衛走進監牢裡,扈有誌、趙應元、關資德、周建波、嚴碌等官員麵麵相覷,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李長史名叫李鶚,三十多歲,直隸靈壽縣人,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是王一鶚的心腹。
他左右看了看,輕聲問道:“督憲,卑職怎麼覺得遊七像是中了套。”
“嗬嗬,他就是被人設計了。”
“遊七可是張相府上的,誰膽子這麼大?”
“你說呢?”
李鄂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東南,上海,那不就是”
王一鶚轉頭看了他一眼,李鄂連忙把下麵的話咽了下去。
“心裡有數就行了,藏在肚子裡。”
“知道了督憲。”
遊七被關在單獨一間牢房裡,乾淨通風,與其它牢房隔著一段距離,很清靜。
咣當門響,牢子把牢門打開後,識趣地退得遠遠的。
遊七神情萎靡地坐在牢房裡,聞聲抬頭,昏暗的燈光裡看到一行人走了進來,嚇得身子一彈,居然臨空彈跳,猛地蹦起來,站直了背靠著牆,厲聲道。
“我還沒被檢法官審訊,還被沒司理院審判,還沒有被定罪,你們休想加害我。我是張相府上的人,在京師裡待過,見多識廣,你們蒙騙不了我!”
王一鶚樂了,“遊七,你在京師江陵,往來無白丁,交遊多官宦。京師十大名樓,各家青樓秦館,你也光顧過。
你這吃過玩過的主,怎麼還中了美人計?”
遊七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是王一鶚,不由地長舒一口氣,“我的王祖宗,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唉,美人計美人計,肯定是讓我心動的大美人,我才會中計了。”
“遊七,你到武昌城買個藥,隨隨便便就能遇到一位讓你心動的大美人,你可真是走了桃花運!”
遊七一愣,眼睛眨巴了幾下,“王督憲,你是說我被人下了套?難怪這段時間,我左思右想,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被王一鶚一點撥,戳破了那層窗戶紙,遊七全明白了,興奮地在牢房裡走來走去。
“沒錯,我就是被人下了套,被人陷害的!有人給我使美人計,瑪德,我真的中美人計了。王督憲,你明察秋毫啊,一眼就識破了他們的詭計。
現在破案了,王督憲,你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趕緊放我出來吧。這裡真的是,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遊七,你還不能走。”
“王督憲,你跟我家老爺同殿為臣,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遊七,本督跟你家老爺同殿為臣,沒跟你同殿為臣。我跟你老爺有交情,跟你有什麼交情?”
遊七一下子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室外走廊牆壁上的油燈,燈光如豆,一陣風吹來,不停地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