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假設有一隻蝸牛,它的移動速度和真正的蝸牛一樣慢,但它是無敵的,不能被殺死,壽命無限。它可以翻山越嶺,翻牆鑽洞,絕對不可能被困住。這隻蝸牛每天零點會隨機刷新在你方圓十公裡的範圍裡。不管你身處何方,這隻蝸牛都會向你前進,隻要你被它碰到,你就死了。”
伯·泰勒看著勞倫斯·達多莫說:
“在你的有生之年,這隻無敵蝸牛就會一直追殺你,你要麼在被它追上殺死,要麼在被它追到之前就死了。請問你是什麼感受,達多莫?”
達多莫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泰恩是那隻蝸牛,索福聯是被追殺的人。但你這個比喻不對,泰勒。你假設中的追殺是無休無止的,而泰恩和索福聯之間的競爭是有時間限製的——隻要再過五輪聯賽,結果自會揭曉……所以對索福聯的球員們來說,壓力並沒有那麼大,命運還是被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裡的……”
聞言泰恩名宿笑了起來:“但索福聯的球員恐怕不同意你的說法,達多莫。他們在昨天的比賽中就被沃爾瑟姆逼平了。”
“但主動權還是在索福聯這邊。”達多莫堅持己見,“而且我們還要考慮到接下來索福聯和泰恩有一次直接對話。隻要索福聯能夠贏下這場比賽,雙方的分差就將重回七分……哦抱歉,我之前說錯了,不是五輪聯賽,而是三輪聯賽,隻要接下來索福聯再連贏三場,索福聯就將提前兩輪贏得歐冠資格。”
伯·泰勒反問道:“你的假設多少有些一廂情願,那為什麼不能是泰恩在和索福聯的比賽中擊敗對手,將分差縮小到兩分呢?”
“這怎麼是一廂情願呢?”達多莫搖頭,“我隻是順著你的假設在說而已,泰勒。你說索福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難道泰恩就沒有嗎?一場都不能輸才有‘可能’拿到歐冠資格……”
達多莫舉起雙手,用手勢做了個“引號”,以強調“可能”這個詞。
“這對泰恩來說,難道不同樣是被‘無敵蝸牛’追殺的問題嗎?而且他們的壓力可要比索福聯更大,畢竟他們連一場比賽都輸不起,也平不起。索福聯就算被沃爾瑟姆逼平,也還領先泰恩五分。泰恩呢?輸一場就可以提前告彆歐冠了。”
“我明白了,達多莫先生的意思是連續贏球的泰恩球員壓力比剛剛被逼平的索福聯球員更大,可能會更早崩盤。所以,這是繼‘進球傷害球隊’和‘冠軍傷害球隊’之後,達多莫先生提出的新理論:‘勝利傷害球隊’嗎?”
說到這裡,伯·泰勒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隻是他,主持人亞倫·湯普森和另外一個嘉賓馬爾文·布洛克都笑了起來。
演播室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隻有勞倫斯·達多莫這個著名的“王烈黑”沒有笑,他板著臉很認真地反駁道:
“難道不是嗎?雖然被沃爾瑟姆逼平不是好結果,但是客觀來說,索福聯全隊上下也因為這場平局而泄掉了不少壓力,接下來他們可以輕裝上陣,重頭再來。而泰恩呢?‘不能輸,必須一直贏’這樣的情況讓他們的壓力可越積越多,就像是個密閉的高壓鍋,隨時可能爆炸!”
伯·泰勒扭頭對馬爾文·布洛克說:“你瞧,馬爾文。這就是一個從來沒有真正踢過一場職業比賽,而隻會在評論席上憑借自己的臆想來分析的‘評論家’。達多莫先生,你根本不懂職業足球。”
他擺了擺手,一副不願意再和這個“球盲”多說一句話的樣子。
而被點到名字的馬爾文·布洛克則有些尷尬,本來在看戲的他臉上的笑容都顯得有些不自然了……
※※※
被“勝利傷害球隊”逗樂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從電視機前眾人的臉上散去,嶽母魏琴就扭頭問自己的女婿:“雖然那個人說得不對,不過我還是好奇啊,阿烈……你們球隊連續贏球,真的沒有壓力嗎?”
王烈回答道:“壓力肯定是有的。但不管是贏球,還是輸球,壓力都會存在,並不會因為一場平局,壓力就減少了。達多莫就是在強詞奪理,偷換概念,所以泰勒說他不懂職業足球也沒錯。”
“就是說下一場比賽,索福聯也可能因為壓力太大表現不好?”魏琴抓住了重點。
王烈點點頭:“當然我們也可能也會因為壓力太大表現不好。每場比賽都是。所以職業球員必須學會應對壓力和承受壓力。”
魏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想到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那段時間,網上、媒體上有多少人批評、謾罵女婿,她就覺得女婿說得對。
如果沒有足夠的承受能力,換成普通人,早就被人罵破防了……
不,破防都算是輕的。
更多時候,是被罵到抑鬱,出現精神上的問題。
她突然就能理解為什麼桑尼·迪恩被罵了之後,會去夜店裡買醉找女人。因為承受能力不強的人,如果不及時把情緒宣泄出來的話,隻怕真的會把自己搞崩潰的。縱情於聲色犬馬中既是一種逃避,也可以算是一種宣泄。
有人或許會說:你自己表現不好,被人罵活該。你表現好了看誰還罵你?不光菜還矯情!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用理論去要求現實裡如何如何,要麼是蠢,要麼就是壞。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敢保證自己每場比賽都表現出色,自己永遠表現出色。人不是機器,總會有狀態不佳、表現不好的時候,終歸是會犯錯、失誤的。更不要說就連機器也會犯錯,會有bug呢……
如今這個傳媒資訊高度發達,而且高度碎片化的時代,甭管你之前多少場比賽表現多出色,隻要一場比賽的糟糕表現就足夠讓你被打入地獄。
信息大爆炸,各種各樣的資訊紛至遝來,受眾是不會浪費腦容量來記憶太久之前的事情,隻關注眼前,自然也就隻評價眼前。
這場比賽表現好,被吹上天。
下場比賽表現不好,立刻被打入深淵。
魏琴再看王烈,就覺得自己的女婿真是太了不起了,能夠在這麼大的壓力下還保持冷靜,心理上沒出問題……
※※※
“fuck!”
正在網上和王烈黑們激情對線的蕭丞聽見自己的室友約翰在驚呼,抽空就問了句:“怎麼了,約翰?”
“泰恩和索福聯的比賽門票漲瘋了!最便宜的門票都貴了十倍!媽的,那群該死的黃牛黨都他媽該去死!”
蕭丞對此並不意外和驚訝,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反問:“所以你以為我為什麼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去現場看比賽了?”
“我以為你是因為俱樂部趕走王後,對索福聯感到失望了呢……”
“這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當然是因為我要攢錢去看這場比賽。我就知道這場比賽的球票一定會很貴……不過其實我也沒想到最後能這麼貴,還好我攢的錢夠。”
蕭丞說,然後他才奇怪地問道:“約翰你既不是索福聯球迷,也不是王的球迷,你為什麼會關注球票的價格?”
“哦,我也想去看……”約翰回答他。
蕭丞放下了手機,驚訝地看著他:“你個肯辛頓球迷不是應該看肯辛頓和伯恩茅斯競技的比賽嗎?”
約翰撇嘴:“肯辛頓這賽季算是廢了,我想看看王是怎麼複仇的不行嗎?”
截止聯賽第三十三輪,肯辛頓排名第八,距離歐聯杯或者歐協聯並不遙遠,但歐冠資格基本上沒戲了。
聽見室友這番話,蕭丞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理由無可挑剔。
這場比賽為什麼球票價格被炒的如此誇張,不就是有太多人心態像他室友這樣嗎?
從王烈被索福聯掃地出門開始,這些人就在期待了,期待這場比賽。
看見王烈狀態複蘇,越來越好,這種期待感更強。
蕭丞還在國內網上看見國內有旅遊公司專門組織旅行團來紐卡斯爾看比賽,名字就叫“王烈複仇之戰現場觀摩團”……
也有不少在歐洲的留學生呼朋喚友,相約到時候一起去現場為王烈加油助威。
蕭丞完全可以想象,到時候利澤公園球場的看台上,搞不好有三分之一的球迷都是中國人……
上一次有這麼誇張的情況,可能得追溯到七年前的那場歐冠決賽。
當時王烈率領的索福聯殺入歐冠決賽,與老東家巴塞羅那競技相遇。
賽前也是有國內旅遊公司推出了“現場看歐冠決賽,見證王烈複仇時刻”的旅遊項目。
那場比賽更是讓散布在歐洲各地不同俱樂部球迷的中國留學生、華人們放下了各自立場,全都變成了“索福聯球迷”,去現場為索福聯加油——他們大多穿著中國隊球衣,正好和索福聯紅色的主場球衣同色,遠遠看上去,三分之二看台都是紅色的。
王烈在那場比賽中的每一次觸球,都能博得看台上雷鳴般的歡呼。
硬生生將中立場地變成了索福聯的主場。
等主裁判吹響全場比賽結束哨音,王烈真的幫助索福聯擊敗巴塞羅那競技,第二次捧起歐冠冠軍獎杯,現場更是完全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當時蕭丞還很小,那段往事對他來說就像是曆史書上的傳奇故事一樣。
沒想到現在自己也有幸親身經曆一番同樣的戲碼。
隻是稍微有些諷刺的是,昔日讓大家團結起來的“主隊”,如今卻變成了讓大家團結起來的“反派”。
真是讓他這個曾經的索福聯球迷唏噓不已。
他挑眉調侃道:“看樣子你是沒機會去現場看球了,放心吧,我會把你的照片帶上,到時候我去了就等於你去了……”
室友對他豎起中指:“fuck,蕭!”
接著在蕭丞的哈哈大笑中,他說道:“我會去學校的餐廳裡看這場比賽的,我已經看到有人貼海報了,說到時候學校餐廳都會直播這場比賽。或許我還能在電視直播中看見你呢,蕭!”
蕭丞笑道:“那我更要帶著你的照片去了,如果被鏡頭拍到了,我就把你隆重介紹給全世界觀眾。這樣你就紅了,約翰!”
約翰白了他一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蕭丞則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機的戰場上,繼續和那些達多莫的支持者們對噴。
啊,課餘生活真是充實……
※※※
王子琦一進教室,就衝著石波大喊:“石波,看樣子你要‘棄暗投明’咯!”
正在和其他同學聊天的石波聽見王子琦這麼一嗓子,頓時站起來反駁道:“什麼‘棄暗投明’!索福聯可還領先五分呢!”
王子琦哼哼道:“這周六的比賽之後可就不好說了!”
聽見王子琦這麼說,石波像是找到了什麼破綻一樣開心起來:“哈!你不會還指望馮啟元幫王烈吧?他們倆可不對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