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幫你看看傷口,好不好?”
她的手落在少年的衣袍上。
端坐在車輿正中,青年眉尖一點血痕族紋,襯得如冰雪蘊藉的容顏多了幾分人間活色。
感覺著如同被一捧白雪輕輕觸摸傷口,大半痛楚終於能得到暫時麻痹的舒暢,撫過身體的每一寸,姬明乾指尖捏的那截如梅花似的長枝,方才偏移過原本瞄準少女脖頸要害的方向。
“不是我的血。”
少年沙啞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輕快的笑意,如同向同伴展示著抓住的折斷翅膀的蜻蜓。
“是方才行刺我的刺客,我已經把他殺了,你要看看嗎?”
然而仿佛想到了什麼,姬明乾話音一轉,仿佛是對著她,也仿佛自言自語著。
“罷了,我記得你怕血。車裡的血跡還未淨,我已經把燈滅了。”
看著姬明乾臉上若隱若現的48紅色數字,江載月眼底湧出感動般的水光:“乾郎……”
她剛剛才給他加了一點精神值,怎麼才到48?
這神經病怎麼晉升了內門弟子之後,病情也跟著加重了啊?!!
但還沒等江載月多說什麼,姬明乾就自顧自道。
“月娘,我已經同師尊說過了,我這次下山,就是為了接你回宗成親。”
仿佛邀功一般,姬明乾攬著江載月的腰身,將少女按在他的腿上,用力地抱入懷中,沙啞的聲音中少見地透露出些許輕鬆的意味。
“我們以後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江載月如遭雷劈。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徹底擺脫微波爐之家的可能,怎麼可能又走上同姬明乾成親的死路?
而且以姬明乾瘋病的嚴重程度,指不定她哪次表演得不對,他就把她殺了。
江載月頭腦風暴間,努力回憶著姬明乾臆想出的,他自己是仙人轉世投胎之身,而此方世界不允許有人再度得道成仙,因此他身邊隨時可能蟄伏著要殺他的敵人的身份設定,她很快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少女輕輕拍著他的脊背,輕柔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猶豫。
“可是,乾郎,你不是說歸墟派有人想要對你不利嗎?我一介**凡胎之身,會不會拖累你?”
姬明乾沙啞的聲音透出幾分輕快。
“不會。我已經先下手為強,把那兩人殺了。等我的修為超過……”
姬明乾沒有繼續說下去,江載月卻已經明白了姬明乾說的那幾個人是誰。
他先前和她說過,有兩人與他同年拜入玄虛道人座下,那兩人對他的態度格外友善,姬明乾卻懷疑起了這兩人,包括玄虛道人座下其他的弟子,都可能是想要殺死他,奪取他仙根之人。
姬明乾這樣的症狀,在地球上有一個統一的學名,叫做被害妄想症。
然而在這個精神病聚集地的修真世界裡,擁有格外出眾修仙天資的姬明乾,不僅沒被送進精神病院,還被姬家眾星捧月地栽培著,就連進入歸墟派,也可以自在地挑選著想要拜入的師門與功法。
而彆人對他的好,也不會讓姬明乾生出半點感激之情,他隻會覺得那些人都是覬覦他的仙體,心懷叵測靠近他的刺客。
如果她不是擁有能夠短暫提升他人精神健康值的外掛,江載月懷疑早在他們初次見麵的時候,姬明乾就已經動手殺了她了。
不堪回首的回憶湧上心頭——
如同雪雕玉刻般的孩童,在雪地裡站著,他臉上卻沾染著幾點血跡,身邊倒下了幾具屍體,手裡抱著一隻梅花似的枯枝,朝她所在的方向微微揚起臉。
“你也要殺我嗎?”
那時還沒有在這個世界接受太多精神病震撼的江載月,還以為真的是有刺客要殺害無辜孩子,她一邊忙著給這孩子低得可憐的精神健康值加點,一邊想要抓住他的手跑去找大人求救。
現在想來,姬明乾那時候抵在她脖子上的枯枝,就是已經要動手的前兆吧。
雖然那個小神經病,最終並沒有真的對她下手。
但是現在,他已經成長為了一個更加恐怖,也更加難以束縛的大神經病。
江載月也不會再像當年一樣那麼天真,以為給他的精神健康值加點數,就能治好他的瘋病了。
而且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江載月相信姬明乾一定會有被正義執行,或者更強的精神病審判的那一天,所以她更不願意答應跟他回宗門。
但是感覺到姬明乾身上逐漸散發出的寒意,有著對姬明乾喜怒不定性情的充分了解,江載月立刻將快到嘴邊的婉拒轉變為了傻白甜的喜悅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