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過低矮的屋舍群後,她很快看到了一座與城牆相連,建築在數十重階梯高台上的廟觀。
而冰魄針在接近這座廟觀時,發出了最為強烈的顫動。
它不再指向任何城牆,而仿佛是飛蛾撲火般,要衝向廟觀的方向。
幸好江載月早有準備,她一直死死捏緊著冰魄針,才沒有讓冰魄針脫離她的控製。
她快速邁上台階,可進入廟觀前,一種隱約的不安感讓她突然止住身形。
江載月突然想到了進城時士卒讓他們記住的三條禁令。
一是不得在城中擅動刀戈。
二是城外之人隻能在日落後入城,天亮時必須離城。
三是不得擅自踏入城中百姓祭拜的仙人廟觀。
第一條她肯定沒有違反,至於第二條,她如果在天亮前進入觀星宗的山門,那也絕對不會違反。
可是第三條呢?
冰魄針指向這座廟觀,可是禁令裡要求她不能踏入廟觀,廟觀通向的到底是不是觀星宗的山門?如果她違反了第三條禁令,又會發生什麼?
天亮的速度超出她的想象,明明應該隻是晨曦初亮的天色,卻如同被人猛然撕開天簾,拋入了一整顆太陽一樣,天空亮得刺眼,讓人幾乎無法直視,江載月陡然聽到了遠方傳來的,如同海潮颶風席卷的轟鳴聲響。
她轉頭一看,此件遠處的城牆仿佛變為宣泄洪水的排水口,洶湧澎湃的巨大浪潮,席卷著巨大的海獸身形衝沒最靠近城牆的低矮磚屋,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江載月餘光一掃,陡然注意到廟觀側後方有一處高聳如塔,隱約可見頂上青銅大鐘的鐘樓。
想到之前去過的大娘所在的窒息憋悶的房屋,她以著畢生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那處鐘樓。
沉重的石門被她努力闔上,嚴絲合縫地嵌進了門框裡。
屋內並沒有活物的存在,江載月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到海潮沉重地撞上鐘樓的轟隆聲響。
江載月提心吊膽地觀察許久,確定海水並不會湧入屋內,方才繼續沿著狹窄的石階往上爬,來到了鐘樓最頂層,慢慢從牆後探出頭。
落星城仿佛變成了一片碧藍無儘的汪洋,幕離可以讓她透過海水,看見底下的一切。
原本城牆上的海獸與人形,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主動進入了城牆裡,完全撐破了原本的人形,變成各色猙獰怪物的落星城原住民。
他們從城牆內撒出大張漆黑如墨的巨網,那張巨網迅速地沉入海水底下,捕撈著那些不久前被城牆“吐”出的海獸。
而之前在城牆上看似巨大醜陋的海獸們,落進了漁網裡,就如同被抓住的魚,即便努力掙紮,也無法從網裡掙脫。
江載月看著城牆上那些原住民怪物,如同慢速播放的皮影戲般,他們剖開海獸的肚腹,吸吮著它的臟器,然後將它蓋在城牆上,如同在太陽下晾曬著一隻又一隻巨大的“海魚”。
她之前的猜測成了真。
天亮之後,落星城的城牆內部才是城內,而原本的城內,就變成了城外的落星湖。
隻是這落心湖哪裡像湖?江載月看著那深深的水底,有一種自己曾經眺望著漆黑一片大海的感覺。
而那些原住民怪物似乎看不上海獸中夾雜的弱小人類,如同是將大魚堆中的細弱魚蝦挑選出來丟棄一般,他們隨手一丟,混雜在海獸堆裡的人被丟回水裡。
江載月敏銳地發現,那些人的身形突然在一點點變大,就如同在一點點長成原本的海獸一樣。
浸泡在那些水裡太久,人就會變成怪物?
隻是這種異變沒有持續太久,那些被丟回水裡,身形畸變了一些的人影,似乎習慣了被這樣對待,他們靈活地鑽入海底下,如同是主動尋找著珊瑚遮掩體的魚蝦,進入了被淹沒的低矮石屋中,就再也沒有鑽出來。
果然,那些石屋和她之前猜想的一樣,是類似於安全屋的存在。
江載月再看了一眼廟觀的方向,如果她從鐘樓頂上跳下去,她有大半的把握能夠不沾染這些詭異海水的情況下,跳到廟觀頂上。
她要現在搏一把嗎?
水麵並沒有明顯上升的跡象,而在不確定違反第三條禁忌要付出的後果的情況下,江載月也有些遲疑不定。
一道沉悶粘稠般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月娘……”
江載月轉過頭,濕漉漉得從海水裡鑽出,法衣與幕離完全濕透,身影卻異常扭曲而瘦削,如同被打濕的紙人般的男人,從牆外爬上了鐘樓頂層。
“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