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鏡麵上的時候,碎裂的鏡麵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而她注視的時間越久,那人形的輪廓也就越清晰。
江載月心中陡然浮現出一種不安感,因為鏡麵中的“她”,沒有出現任何精神健康值。
江載月後退了一步,陡然拉開了與老者的距離。
“師叔,我可以先聽一聽,您幫我去除族紋的方法嗎?”
老人的麵容似乎隨著距離的拉遠,在她眼中也變得有些模糊,就如同她剛剛在鏡麵中看到的她自己一樣,甚至連他的身形輪廓都帶著點不自然的,如同被無數碎裂鏡片拚湊組裝在一起的怪異感,但是他的聲音依然清晰而穩定。
“你額間的符文,不僅與血肉相連,更牽動著你的神魄。如果貿然破壞此符,你的神魂也會被有所損傷。”
江載月一個勁地點頭,小時候她也不是沒想過,就算要忍著毀容的痛楚,也要把與族紋相連的那一塊皮膚割下,隻是她這具身體的娘親發現了她的心思,告訴她如果貿然去除族紋,輕則可能變成癡傻,重則當場就會身亡,她方才壓下了自己動手的念頭。
“我可以將你的符紋牽引到鏡人身上,從此以後,你就無需再忍受符紋發作之苦。”
老人的聲音不緊不慢,然而江載月卻聽得頭皮微微發麻,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師叔,鏡人是什麼?”
吳師叔輕輕抬起了手上的燈籠,燈籠無風而微微晃動,很快恢複了平靜。
“鏡人,在鏡燈之中。無論你受了再重的傷,隻要不死,鏡人都能幫你承載所有的傷勢。”
這聽起來簡直像一個能無限回血的外掛,然而“鏡人”這個詞,讓江載月有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怪異感。
博覽恐怖故事的江載月,腦中頓時浮現出了無數種恐怖場景,“鏡人是活人嗎?它會從鏡燈裡爬出來嗎?”
吳師叔搖了搖頭:“不,鏡人永遠隻會是鏡中之人,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隻有擁有鏡燈之人,才會難以分辨鏡中與鏡外之象。”
老者似乎不願再多說,他提著鏡燈,繼續慢慢在山路上前走著。
“所以現在的鏡山,越來越大,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巡完。不知我什麼時候,才能尋到願意繼承鏡燈,替我巡山的弟子。”
江載月聽得一頭霧水,隱約感覺這鏡燈與鏡山之間,有著許多她不知道的危險之處。
怪不得無人想繼承這麼詭異的東西,看著吳師叔現在的樣子,江載月反正是一點都不想要的。
眼看吳師叔也沒有表現出要害他們的危險之處,江載月大著膽子繼續問道。
“鏡山是藏著什麼危險之物嗎?師叔為何要提著鏡燈來巡山?”
吳師叔這時似乎又不願多說了,慢悠悠地問:“你可想好了,到底要不要用我的鏡燈?”
江載月還是不願如此冒險,畢竟吳師叔雖然口口聲聲說著使用鏡燈沒有過多後患,可萬一這玩意裡的東西爬出來了,她總不能再找這位吳師叔售後吧?
她輕聲問道:“師叔,請問還有更……穩妥些的法術嗎?”
她其實想問,有沒有更陽間一點的方法?
老者繼續在前方走著,過了許久才慢慢地回應她。
“我年紀大了,隻會用這一種術法,你若是不想用,等出了鏡山,再問旁人。”
感覺吳師叔沒有多說的意思,江載月識趣地噤了聲,沒有再打擾他。
老者似乎是將通過測試的宗門弟子召集在一起,帶去彙合之地。
江載月看著前方快有一人高的草地中憑空生出的石階,以及從不遠處走上石階的入選者。
新踏上石階的弟子臉上往往帶著喜色,然而當看到提著燈籠的吳師叔,這些和她一樣新入門的弟子又如同是見了貓的老鼠一樣,被嚇得臉色發白,慌忙施禮後,頭也不抬地跑入老者身後十數步遠的人群中。
江載月雖然剛剛確實被吳師叔的形態嚇了一跳,但她沒有感覺到老人身上有過多危險之處,索性又慢慢回到了靠近老人身後的位置。
當又一處延伸過來的台階上,出現了鄭五妝粉掉了大半,隱約還有些狼狽的身影時,江載月不著痕跡地往吳師叔身後又湊近了一點。
然而鄭五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她,他像是看著將死之人一樣,慘白妝粉遮掩不住麵容的猙獰,一步步朝她快速逼近。
“江載月,你以為僥幸通過了弟子試驗,我就拿你毫無辦法了嗎?”
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鄭五一字一句陰沉道:“你沒想到吧,我的二叔,是觀星宗的內門長老。”
“你現在若是跪下,給我認錯,我或許還能看在姬家的麵子上,饒你一命。可你若是不跪,就是姬明乾親至,他也救不了你。”
到底是什麼沒腦子的二世祖,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言論?
江載月有時候甚至會懷疑,鄭五的智商或許是被他的精神值一並拉低了。
她做好了正當防衛的準備,然而當鄭五氣勢洶洶地準備越過她身前的吳師叔,衝到她麵前時,他整個人突兀消失在原地。
江載月左看右看,最後目光停留在了吳師叔手上提著的鏡燈上。
隻見雪白的鏡燈籠身上,鄭五驚恐的神情不見剛剛的囂張跋扈,反而如同身陷煉獄一般,他恐懼而痛苦地看向鏡燈外,拚命張著嘴,似乎想要開口求救,然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很快,鄭五的身體,如同被無數碎裂鋒銳鏡片割裂,他的衣袍被濃重的血色浸染,逐漸裂開的衣袍下方顯現出刻骨深刻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