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載月還是有些無法理解方石投此時的恐懼從何以來,她記憶裡的吳叔叔和鏡燈雖然給她一種詭異之感,卻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
她勉強把方石投話中的異魔理解成詭異之物,那麼“類人之異”,從字麵上理解,是像人的詭異之物?這種像人的詭異之物會比普通詭異更加具有殺傷力?
接下來方石投繼續給她灌輸著宗規理解,雖然對其中的名詞還不甚理解,但不妨礙江載月已經理解了大部分內容。
就是不要在宗內到處亂走,亂看,亂說話,師長說什麼就怎麼做,遇到危急情況最好連想都不要想,直接暈過去裝死。
如果說這部分內容還在她的理解範圍內,那麼方石投接下來說起的,若是身體哪部分變成了異肢,需要立即將異處切下封存,這部分內容就讓她有點無法理解了。
“師兄,這一條是什麼意思?”
方石投露出些為難之色,他翻到了宗規的中部,裡麵詳細記載了“血蘭穀”的種種禁忌。
其中一條是:若是發現自己的血肉裡長出了紅色蟲子,或者某部分變成了一團紅色蟲子,就要立刻找穀主求救,穀主會割下化為異蟲的血肉。
江載月突然陷入了思索之中。
她想到自己額頭上突然長出的水母須,又想到了祝燭星和她說的,這是道體慢慢長出道肢的正常現象的解釋。
很顯然,宗規和祝燭星之間,有一個說了謊。
那麼,這個說謊的,是宗規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宗規才是正確的,祝燭星騙了她,那麼一個連吳長老都沒有發現它的存在,在宗內來去自如,甚至仿佛觀星宗就是它領地的怪物,弄死她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和她虛以委蛇?
如果宗規騙人,江載月打了個寒顫,幾乎不敢細想下去。
明明她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想要逃離把她當微波爐用的江家和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病的未婚夫,進入觀星宗,可現在觀星宗似乎又變成了那個想要她小命的龍潭虎穴之地。
某個不久前才生出的想法,在她腦海中越發蠢蠢欲動。
實在不行,要不還是跑路吧?
雖然跑路後,可能還會被記仇的姬明乾追殺……
思緒被喚回現實,跟著方石投粗略讀過了一遍宗規後,江載月更加沒有了久留宗內的想法。
仿佛是看她的興致不高,方石投適時地提起了教她辨認穴竅,引靈氣入體的事情。
她這方才提起了精神,可是沒有靈根仙骨,意味著她對靈氣的感知與汲取能力都極低,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她才能感知到若有似無的,周圍隱約的靈氣流動氣息。
回到了屋舍後,雖然身體因為吃了辟穀丹而沒有饑餓的感覺,但江載月還是感覺到了身體精神仿佛被掏空的恍惚感。
她躺在了床上,頭上安靜地陪了她一天的雪白腕足在這時微微挪動著,溫柔男音帶著一絲喜悅之意地緩慢說道。
“又有一條道肢生出來了。”
江載月慢慢舉起銅鏡,鏡中的她自己,此刻額頭上飄蕩著兩條細弱透明的,如同水母須須般的腕足。
很好,她現在的樣子,不像天線寶寶了。
像一隻人形的飛天大蟑螂。
或許是今天受到的打擊太多,江載月此刻心中奇異得沒有多少波動,她甚至格外大膽地問道。
“仙人,我的道肢,屬於宗規說的要切除的‘異魔’的範圍嗎?”
雪白腕足輕輕勾住了她頭上飄蕩的兩根須須,像是在控製著力道,與她玩耍。
“這不是異魔,異魔是無法控製的,隨時可能失控的邪祟之體。”
江載月試圖用意念喚走自己額頭上的腕足,結果發現它們如同有著自己的意誌般,完全貼在雪白腕足上,像兩根想要抱住龐然巨物的小怪物觸手。
她冷靜地指了指這兩條玩意:“可我現在也控製不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