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沈青黛所料，不過才這一會，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
萍春去開了門將人領進來道：“姑娘，是夫人院子裡的嬤嬤。”
沈青黛忙從榻上起身，笑著開口道：“嬤嬤怎的來了？可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那嬤嬤和藹笑了笑：“吩咐談不上，二姑娘病了也好一陣子了，夫人心裡記掛著，今日外頭天寒地凍的，守夜又是個傷身勞體的事兒，夫人擔心您這身子骨受不住，特意讓老奴來知會您一聲，免了您的請安了，您在自己院子裡養著便成，一會兒廚房會給您送些好菜來，讓您和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也好暖暖和和過個年夜不是？”
沈青黛忙作感激狀，拿帕子虛虛擦了擦眼角：“真是難為母親這般惦記著我，黛兒感激不儘……”
那嬤嬤見她如此反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笑著開口：“那二姑娘便歇著，老奴先回夫人院子裡回話去了。”
沈青黛笑得溫婉：“萍春，送送嬤嬤。”
見那嬤嬤腳步聲遠去，沈青黛才驀地止了笑，冷笑一聲，起身仔細穿起衣裳來。
萍春關了門過來，見沈青黛正在穿衣裳，小心翼翼開口道：“姑娘這是還要去嗎？”
“自然要去，這是本分。”
萍春仿佛鬆了一口氣，若是姑娘真不去，便落了口實了，她原先勸過姑娘多次，可姑娘對正院的深信不疑，反倒斥她多嘴，她後來便不敢那般勸的直接了。
不想這次姑娘自己想通了，真是一件喜事。
萍春拿了梳子給她梳了個挽髻，溫婉大方又不失活潑，釵環沈青黛早早撿了出來擺在桌上，都是些不出挑的東西，卻也不會失了體麵。
柳氏存了捧殺她的心思，首飾匣子裡多是些金光閃閃奢華至極的金銀首飾，雖然值錢，卻也粗俗不堪，找到這幾件正常些的，也是不容易。
捯飭一新，沈青黛帶著萍春出了院子。
她走的低調，隻萍春提了一盞燈在前頭照著。
沈曼萱一向嬌縱蠻橫，也最看不慣柳氏和沈登達對她好，哪怕隻是表麵上的。
也不知是不是柳氏心眼算計太多，她生出來的女兒倒是心思愚鈍，一點也不通內宅這些陰私算計。
沈曼萱若知道自己被允了不必去請安守歲，以她那小肚雞腸的性子，定要耍大小姐脾氣不去正廳，等著柳氏來哄她。
何況她本就不耐煩守歲一事。
可今日她允了柳氏不去正廳，柳氏定要在滿府長幼麵前攛掇她的不是，好教唆沈登達治她的罪又敗了她的名聲。
隻是她可不是前世那般單純的沈青黛，她已經能想到待會柳氏看到她的臉色該如何精彩了。
等會等不來她視作驕傲珍寶的沈曼萱，想必她的臉色會更精彩吧？
想到這，沈青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引得萍春回頭看她：“姑娘，怎麼了？”
沈青黛搖了搖頭，壓下笑意：“無妨，瞧見一隻田鼠想翻牆覓食翻不過，反倒把自己摔死了，覺得有些有趣罷了。”
萍春哦了一聲，繼續打著燈籠往前走著。
正廳外頭掛著燈籠燈火通明的，照的地上的雪仿佛都化了些。
沈青黛停在院門口，聽著裡麵傳來的陣陣笑聲，斂了眉眼。
她終究還是又要見到那毒婦，她怕自己控製不住肆虐的情緒，卻又不得不死死壓住心頭的憤恨。
她不能叫柳氏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沈青黛深吸一口氣，緩緩抬步跨入院子。
年夜熱鬨，連院子裡的灑掃丫頭婆子也都去了後頭聚了一桌，隻各主子的貼身丫頭嬤嬤在廳裡侍候著。
倒是方便了她，進了院子不至於有人去通報柳氏。
這不，走到門口便聽見柳氏編排她。
“真是叫二弟妹見笑了，我家老爺這二丫頭，一貫叫我寵壞了，平日不愛晨昏定省不說，如今卻是越發不像話了，連年夜都不來了……”
柳氏裝作欲言又止地看向沈二夫人道：“二弟妹家的姑娘倒都最是妥帖乖順不過，我這便說句不怕羞的話，還望二弟妹授我些經驗辦法罷了。”
沈二夫人笑著看她，有些不屑道：“那些個小娘養的也配叫我教導？不聽話的自然多的是法子收拾她，我家苒兒倒是乖順，畢竟是從我肚皮裡爬出來的，自然貼我的心。”
她頓了頓，斜斜撇了撇嘴道：“大嫂莫怪罪我說話不好聽，隻是那二姑娘到底不是你親生的，登德他大哥又這般寵著她，自然不好管教，這個中苦楚，也隻有我們做主母的才能體會得到了。”
沈家有二子，這沈登德正是行二，沈登達倒是有些本事，考了進士做了官，隻是這沈登德卻是個酒囊飯袋。
沈登達續弦娶了京城柳禦史的嫡次女，門楣倒也匹配，隻是這沈登德確實實實在在的高娶。
他一無功名二無官職三無田產，卻靠著一張好樣貌，娶了江南第一商賈的女兒，是以，他在府中是無甚地位的，府中大小事都是沈二夫人做主。
沈家未分家，隻是柳氏把二房那邊的管家權交給沈二夫人自己管著，畢竟這大半個沈府都是靠著沈二夫人的錢。
彆說柳氏，便是沈登達也要給這位弟妹好些麵子，從方才她說話那般不顧及，沈登達卻也不發話便知了。
柳氏聽了沈二夫人那話，卻未馬上回答，隻悄悄打量了一眼沈登達的臉色，見他神色無異才接話道：“可不是，前幾日我才叫人送了燕窩去，可那二丫頭不領我的情便罷了，竟還讓人扔了去給我那萱丫頭，說是這燕窩不夠好，也隻能給萱丫頭吃了，她是吃不得的。”
沈二夫人冷笑：“她倒是嬌貴，倒不像是小娘生的，倒像是上京一品大員的嫡小姐似的！”
沈登達倒是偏頭看了一眼柳氏，眉頭皺了皺，有些不悅。
倒不是他偏袒沈青黛，隻是他看重顏麵，這等私宅之事叫柳氏大喇喇地說出去，讓他覺得顏麵無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