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悼倡後問出了致命的關鍵問題。
春平君沉默良久,沙啞著嗓音說道:“以秦軍如此攻勢,怕是一個月,不、也許最多還能堅守二十天。”這已經是春平君儘可能多說了。
趙悼倡後哭的更凶了,問道:“二十天,秦軍會退嗎?”
春平君沉默不言,眼眶已然悄悄紅了。
趙悼倡後又哭了一會,說道:“哀家明白了,事已至此,哀家必須有個決斷了。”
“哀家總不能任由先王血脈斷絕,更不能任由趙氏祖宗祭祀斷絕,讓列祖列宗少了血食供奉。”
“諸君也都知道了,秦王賜予嬴馨那丫頭玄鳥六鳳冠,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縱是投秦,有著嬴馨在,趙氏可存,不減殊榮。”
春平君聽聞這話,就已經明白了趙悼倡後想做什麼,他想阻止,可是又無法開口。
怎麼說?
讓她孤兒寡母選擇誓死頑抗,然後趙國公室被滅?
趙國雖亡,可是趙國趙氏可存,家族富貴不斷,祖宗祭祀不絕。
這兩個選擇,並不難選擇。
但凡還有一線希望,也可以搏上一搏。
可是目前來看,真的是一線希望也沒有,秦軍太強了,根本擋不住。真要誓死頑抗,徹底激怒秦軍,城破之日,就是大趙公室亡族之時。
春平君也不想死。
可是心好痛啊。
春平君癱軟在地,伏地大哭,重拳捶地,泣不成聲。
這位一向頗有威儀的趙國公子此時毫無形象可言。
他在秦國為質子不曾崩潰,在得知自己弟弟繼位時不曾崩潰,回到趙國鬱鬱不得誌,隻能沉迷酒色也不曾崩潰,即便是今日親臨城頭,麵對如狼似虎的大秦銳士,頂著如同暴雨落下的箭矢也不曾後退一步。
可現在他已經徹底崩潰,再也無法顧忌一絲一毫形象,涕淚俱下,哀嚎之聲聞者心痛。
‘父王,父王啊!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啊!大趙亡了,大趙要亡了啊,祖宗基業,亡於今朝。’
‘弟弟啊,弟弟啊,你死的太早了,為什麼你看不到今天,為什麼要我看著這一天啊!’
春平君痛哭難止,涕淚滿麵,伏在地上身體蜷縮抽搐,他心痛如絞。
他既是畏懼死亡,又是痛恨自己的怯懦,心中更是有著無儘的悲傷與痛苦。
趙王遷尚且年幼,還理解不了這痛徹心扉的痛,可是他不同。
這是他的國啊,先祖曆儘千辛萬苦創下的偌大家業,到了今天都沒了。
又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春平君痛哭難止,哀嚎不已,幾乎要昏厥過去。
原本一旁默不作聲的郭開等人,也是跟著痛哭出聲,一時之間,宮中又是哭聲震天。
到了次日,一大早趙悼倡後就去派人請了李戩入宮,絲毫沒有耽擱。
李戩隻是見到前來請自己的內侍,就知道事情成了。
畢竟這僅有的兩個選擇很好選擇,不是嗎?
他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誓死頑抗的孤兒寡母。
等入了王宮,眼見一片愁雲慘霧,心裡更是確定。
等見了趙悼倡後,就知道她肯定一夜沒睡,不隻是她,昨天的幾個人沒一個睡的。
一個個麵色愁苦,憔悴萎靡。尤其是春平君,不過一夜,兩鬢已經驟然多出白發。
李戩微笑行禮,依舊是在禮節上無懈可擊。
“外臣拜見太後,太後金安,拜見大王,大王萬福金安。”
趙悼倡後強自撐起一個微笑,沙啞著嗓音說道:“貴使平身,快快請坐。”一旁已有內侍急忙去奉上座椅。
她昨天早就已經把嗓子哭啞了。
李戩微笑道:“多謝太後。不知一夜過去,太後思慮的如何?”
趙悼倡後勉強笑道:“哀家昨日與諸位卿家商議了一番,為了兩國黎庶,為了天下蒼生免受戰亂之苦,我大趙願意和平內附大秦。”
李戩起身躬身一拜:“太後聖明,大王聖明,為了兩國蒼生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外臣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