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麵色肅然,起身躬身一拜,誠摯道:“先生,丹此番親身前來,難道還不能體現出丹的誠意嗎?丹視先生為趙國忠貞國士,一心與先生推心置腹共商大計,先生又何出此言?先生難道真不知道丹此來何意嗎?”
郭開厲聲道:“殿下可知自己在做什麼嗎?殿下又可知若是激怒秦國,燕國又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
燕丹斷然回道:“丹自然知曉!”
“丹正是因為知曉,這才願意冒著天大的風險前來尋先生共議大事!”
“丹正是知道再這樣等下去,燕國也必將被秦國滅亡。”
“丹正是因為心中有著燕國,有著祖宗社稷,為了祖宗基業,這才下定決心。”
“先生心中難道沒有趙國嗎?先生心中難道沒有先王嗎?”
到了現在,郭開已經徹底確定燕丹此來為何,心中大喜,功勞又來了!
郭開身子一震,雙眼飽含熱淚:“先孝成王,先悼襄王之恩德,開,時刻不敢忘啊。”
說罷,郭開擦了擦眼角,穩了穩心神,躬身一禮:“請殿下恕罪,如今形勢複雜,為了太後與大王,在下不敢大意,方才失禮之處,請殿下勿怪。”
燕丹回禮道:“先生多禮了,先生做得對,如今趙氏一族皆在秦王一念之間,先生忍辱負重,不得不小心謹慎,此間辛苦,丹自然理解,丹心中是萬分欽佩先生啊。”
郭開慘然一笑,雙眼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噙滿眼淚:“殿下如此說,在下真是無地自容啊,在下有愧先王之重托,若非為保太後與大王,隻能苟且偷生,在下早已去見列位先王了。在下如今乃是喪家之犬,亡國之臣,實在無顏苟活於世啊!”
燕丹忙說道:“先生大忠大義,一心忠貞,蒼天必不辜負。先生忍辱負重,如今機會便來了。”
郭開又擦了擦眼角,請燕丹坐下,恭敬問道:“機會何來?請殿下指點。”
燕丹拱手道:“先生應當知曉,秦國如今吞下趙國,不過是趁人之危,實則秦國絕無此等實力。趙國雖無力獨自抵抗秦國,然而秦國若是一心想要滅了趙國,其他諸國也絕不會坐視不管,純粹是秦國運氣好,僥幸吞下趙國。”
“然而雖然吞下,也不過是如同巨蚺吞下雄鹿,一時之間絕對難以消化。”
“在下相信,趙地無數趙人依舊心念故國,隻要秦國出現大亂,無暇他顧,郭大人輔助趙王趁機舉事複國,則必然一舉可成也。”
郭開急忙問道:“如何才能使秦國出現大亂?”
燕丹一副自信模樣,說道:“丹有一手足兄弟,乃是天下頂尖劍客,修煉有絕殺之術,為天下蒼生抱有必死之心,願意刺王殺駕,刺殺秦王!”
“秦王若死,其子嗣皆是年幼,秦國朝堂派係錯綜複雜,必然內鬥不休,大亂不止!”
郭開緊皺眉頭:“殿下所言,在下皆是認可。”
“但是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真正刺殺秦王?事若不成,其後果不堪設想。”
“在下並非懷疑殿下屬下之能力,然而一人之力終究有限。秦王常居深宮,鹹陽宮高手無數,奇人異士無窮,隻是如何進入鹹陽宮便是困難一件。再者說,在下雖不擅武事,卻也聽聞秦王修為高深莫測。請恕在下直言,此計成功實在渺茫。”
燕丹微微一笑:“先生請勿擔憂,丹自有安排。”
“秦王一向自詡仁德,最是虛偽不過,在其露出爪牙之前,一向假裝大度。”
“秦燕兩國一向交好,若我大燕以慶祝為名,厚禮獻之,秦王必然欣喜。秦王一向裝作禮賢下士,隻要我大燕使者以親自獻禮為由,也必然允許我大燕使者近前,那就是最好的機會!”
郭開緩緩點了點頭。
歎息道:“常言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國使臣,麵見君王,雖是外臣,然而君王終究是君王。以使臣之尊,刺王殺駕,這、唉,這豈是君子所為呀!”
燕丹瞬間麵上帶上悲傷,抽泣道:“丹雖不才,亦知何為信義。秦王雖狼子野心,但是丹與秦王亦是曾幼年相識,有著朋友之誼,若非迫不得已,寧死也絕不為此事。若隻是為了丹一人,丹縱是九死,也絕不會做如此不信不義之事。”
“可是,丹絕非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心,乃是為了大燕之社稷,祖宗之基業,也是為了諸國之存亡,天下蒼生之興衰。”
“丹拳拳愛國之心,與先生是一樣的啊。”
“為此,丹願意承受這不信不義之惡名,願意萬劫不複。”
郭開歎息不停,躬身一禮:“殿下之心,在下理解,萬分欽佩!”
“罷罷罷。秦國勢大,除了這個辦法,再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就讓在下陪殿下一同操辦此事吧,殿下拳拳愛國之心,不惜自身,此惡名豈能讓殿下一人承擔?!”
燕丹悲痛至極的模樣,抽泣道:“丹、萬謝先生理解,丹感激不儘。”
郭開正色肅然道:“殿下計劃確實周全,也確實有成功之機,隻是不知殿下需要在下做些什麼?在下一定儘力而為。”
燕丹擦了擦眼淚,拱手道:“先生大才大德,大公大義,丹佩服。”
“你我燕趙兩家,雖多年爭鬥,然而時至今日立場卻是一致。便是共同對抗秦國,保護家國社稷。”
“燕國弱小,隻有自保之心,絕無稱霸天下之意,也絕無稱霸天下之力。”
“丹此來是為了燕趙兩國友好而來!”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如今這也是最好的契機呀。”
“我燕國甘冒奇險刺殺秦王,然而縱是秦國大亂,秦國也必然報複燕國,燕國一國也絕難抵擋。”
“我燕國願意趁大亂,派人去鹹陽營救太後和趙王,助趙國複國。隻求趙國複國後,兩家聯合對抗秦國。在下即將前往魏國楚國,共商日後合縱抗秦之事,四國合力對抗大亂之秦國,度過危難不過是易如反掌之事。”
“度過危難以後,丹也想燕趙兩國化乾戈為玉帛,再無爭鬥,以免再給他國趁危之機!”
“燕趙本就同為北方之國,自然可以一家,日後縱然需要強身,也可合力攻伐齊國。”
“齊國富庶,並且一向與諸國不合,唯秦國馬首是瞻。秦國大亂,自顧不暇,與其你我兩國紛爭不休,給他人可乘之機,不若一致對外,瓜分齊國,如此化乾戈為玉帛,一舉數得,豈不美哉?”
郭開聽後,沉吟不語,良久緩緩點頭:“在下明白了,殿下雄才大略,寬而有容,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