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道:“他是你五姑姑未來的夫婿。”
她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虞燕拖長聲調:“那他既然做了不好的事情,不能給五姑姑換一個夫婿嗎?”
佟夫人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勉強,五公主倒是唇角微勾,太後皺起眉歎了口氣:“天子金口玉言不好更改。”
虞燕嘟起嘴:“皇瑪法都是天子了,還不能為姑姑做主嗎?若是我阿瑪,早就打上門去了。”
她說這話眾人都是信的,四阿哥是個極度愛憎分明又護短的性子,舜安顏找外室這件事情還是他親自捅到禦前去的。
天子也有不好轉圜的事情,康熙站在簾子外麵聽了半天,最後大步流星走進樂壽堂笑道:“額林珠年紀雖小,講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皇瑪法!”虞燕一骨碌跑到康熙身邊,仗著自己是小孩直接扯出他的袖子,“她欺負五姑姑。”
佟夫人剛起身行禮,一聽這話臉都白了。
康熙淡淡道:“舅母年紀大了心也軟了,須知‘玉不琢不成器’,隻會一味地放縱孩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佟夫人低頭應是,虞燕卻又覺得自己心裡不痛快起來。
“溫憲是朕的愛女,日後不管下降誰家,朕都不會讓人欺負她去。”
康熙一把撈起虞燕,隻覺得這丫頭似乎比過年的時候又重了不少。
佟夫人肉眼可見的坐立不安。
“舅母難得進宮一次,朕便留下陪您說說話。”康熙樂嗬嗬道,“劄喇芬,你就先帶著你小侄女回去繼續念書吧。”
五公主溫婉應聲,牽過虞燕行禮退下。等進了頤和軒的正屋,虞燕爬到圓凳上,案桌上白宣紙印出的字跡看起來略微有些眼熟,似乎是她便宜阿瑪的字跡。
“姑姑,你是不是很討厭那個舜安顏?”
劄喇芬低著頭翻閱手裡的《幼學瓊林》,正巧翻到《婚姻》一章上麵,開頭便是“良緣由夙締,佳偶自天成。”幾個大字。她思忖片刻,最後還是將書合上丟到一旁。
“都一樣。”劄喇芬揮揮手示意屋子裡的宮人都下去,直到隻剩下她們二人時她才接著說道,“舜安顏也好,旁人也罷,總歸都不是我自己選的。”
虞燕沒想到她這個姑姑的思想居然這麼超前,已經發展到了想要自由戀愛的地步,但五公主一開口,她就發現自己還是把人想得太狹隘了。
“咱們出身天橫貴胄,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劄喇芬將虞燕抱到桌前,握著她的手緩緩寫下一個“女”字,“身在皇家,見得最多的就是身不由己四個字。額林珠,姑姑知道你生來早慧,大人說得話你能聽懂十之八九,我也不把你當作尋常孩童。”
“我自幼念書,學得速度勝過好幾個兄弟,汗阿瑪也曾誇我‘弱齡受教,聰慧夙成,性自悅乎詩書’,但我去不了上書房,也不能像四哥他們一樣在汗阿瑪麵前論上兩句政事。”劄喇芬平和道,“我身為女子,哪怕念再多的書,哪怕比所有的兄弟都聰慧,我的這些優點也隻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一點,最終的歸宿依舊是出嫁為人婦。”
“其實我很羨慕穆圖爾賀,就是你四姑姑。”劄喇芬溫婉低頭,望向聽得聚精會神的虞燕,“她雖遠嫁蒙古,可她私底下送給我的書信上卻說額駙願意與她共享一半的權力,她能夠一起處理政事,能隨意發表自己的見解。”
“她的才智得以施展,我的聰慧卻永困深閨。”
虞燕怔怔地看著五公主,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個封建禮製教育下成長的女子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
“汗阿瑪和太後疼我,知道我自幼體弱,想儘辦法將我留在京城。”劄喇芬摸摸虞燕的軟發,“所以,無論是舜安顏,還是彆人,最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雖說如此,額林珠,姑姑還是希望你能多讀一些書。”
劄喇芬指向她擺放書籍的架子笑彎了眼:“那原本是個多寶閣,後來我托四哥給我搜尋了好多書,書多的根本擺不下,乾脆就把放在上麵的擺件全部收起來放書,現在看上去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你的聰慧不應該困於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