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頭後席暃的心情平複了許多,如果忽略祝時宴給他洗頭時他僵硬的身體,無處安放的手以及緊張的神情的話,這個頭洗的還算順利。
祝時宴對他招了招手:“過來,吹頭發。”
席暃乖乖地走過去,在他麵前的地毯上坐下。
他的頭發在住院的時候祝時宴請理發師上門修剪過,那頭亂糟糟的長發如今已變成了清爽利落的碎發,濕漉漉地搭在他的額前。
掌心下的頭發觸感很好,祝時宴滿意地摸了摸,站起身,從包裡拿出兩樣東西遞給席暃。
“這個給你。”
席暃神情疑惑的接過去。
“裡麵是你父親跟你斷絕關係的承諾書,以及你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祝時宴盤腿在他身邊坐下,道:“等你18歲後,你就可以將戶口獨立遷移出去,到那時你跟那兩人就再也沒有關係啦。”
席暃呆呆地看著他。
“傻了?”祝時宴沒忍住又摸了摸他的頭:“有了這些,那個人渣再也沒辦法要挾你,你想改名,或者想去哪裡都可以。”
雖說這份斷絕關係的承諾書可能並不具有實際的法律效力,但有了這個,席暃以後無論在哪裡,至少不會受到道德層麵上的禁錮和譴責。
席暃攥緊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聲音艱澀:“他沒有為難你嗎?”
祝時宴笑了笑:“都說了我姐很厲害的,這種事對她來說小菜一碟,放心好了。”
高興和欣喜的情緒慢慢從心臟流向全身,席暃不敢相信他一直求而不得的東西就這麼輕易地送到了他的麵前,沒有你死我活,也沒有聲嘶力竭,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在一個普通的下午遞到了他的手上。
恍惚中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無數次想逃開那個家,但席闊手上有他的所有證件,掌控著他所有的動向,他要是不聽話,他就去他學校鬨,去他工作的地方鬨,鬨到人儘皆知,到處說他是個品行不端的壞孩子。
他初中的時候試過逃走,但沒有錢沒有身份證明他寸步難行,最後在天黑的時候被抓了回去,關了整整一個月,不僅丟了半條命,還差點再也不能去上學。
他想報警,但席闊一句小孩子家不懂事,回去好好管教便能將他輕而易舉地帶回去。
父親這個詞仿佛給他開了天然的保護傘,可以任由他對自己為所欲為。
而如今,這些東西就擺在自己麵前,觸手可及。
席暃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還有。”祝時宴思忖了一下,在心裡想好了該怎麼說,才道:“我姐在拿這些東西的時候順便調查了一下你父親,他嗯,犯的罪不少,我想把他犯罪的證據都交給警察,你怎麼想?”
“還有你母親,我不知道你對她”
再怎麼說那兩人也是他的父母,祝時宴擔心他做的太絕會傷了席暃的心,還是想問問他的意見。
“我沒關係。”席暃捏緊手指,咬緊牙關:“我希望他們可以得到應有的懲罰。”
那個男人對他動輒打罵,那個女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冷眼旁觀,助紂為虐,小時候故意餓他兩天兩夜,拿煙頭燙他,拿針紮他,甚至有時候還會把從男人那裡遭受到的不滿全都發泄在他的身上,手段隱晦又惡毒。
在漫長又黑暗的那段時間裡,席暃早已不再奢望父愛和母愛。
“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祝時宴放下心來。
他給祝聽芸發了個消息,而後往前挪了兩步,伸手抱住了席暃。
他隻是抱著,一句話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席暃抓緊他的衣服,死死地回抱住他,聲音沙啞:“謝謝,謝謝”
除了不斷的說謝謝,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表達自己心中滿溢的情緒。
祝時宴輕輕拍著他的背,任由他將自己死死地抱緊。
席暃的神經一直是緊繃的,但這一刻,祝時宴能感覺到他在放鬆,背部彎成了一個輕鬆的弧度,肩膀往下塌,抓著他衣服的手在輕輕顫抖。
會越來越好的。
祝時宴的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命運虧欠他的,終會悉數奉還。
晚上,躺在舒適柔軟的床上,席暃遲遲睡不著。
壓在身上的一座大山突然被移走,他除了覺得輕鬆之外還有些手足無措。
他嗅了嗅被子上的味道,是很清淡的白桃味,跟祝時宴床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席暃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熱。
他縮進被子裡,鼻腔中滿是這個味道,不一會兒,連身體都覺得燥熱了起來。
他在被子裡蠕動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鑽出被子,小口小口地呼吸。
徹底睡不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席暃掀開被子走下床,拉開衣櫃,準確地找到那件衣服。
他拿下來抱回床上,安詳地閉上眼。
這一次,他很快便睡了過去。
周日兩人在家學習了一天,周一的時候席暃返校了。
當他出現在學校的時候,路上看到他的學生出現了一陣不小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