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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一日,一三四九年最後一天的夜晚。
有的人在大地母神的教會忙碌,跟隨喜歡被稱呼“神父”的主教一同照顧在大霧霾中受難的病人;有的人在新年晚會上盛裝出席,在眾人的見證與王後的宣布下,進行了她正式的成年禮;有的人跟朋友躺在公寓裡,放下寫著“死亡約三千,病者過萬”的報紙,跟朋友斟滿香檳酒,共同衷心期盼來年不要再有這樣的災難降臨……
東區,一座被臨時用於收留病患的公立小學。
相比於碼頭區和工廠區的慘烈死亡,東區反而是幸存人數最多的地方,但大部分人仍然麵臨著這次瘟疫的折磨。
黑夜教會的人員與醫院派遣的工作人員在此收容了部分重病的病人,並提供免費的湯藥給任何有需要的人。
潘妮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端起巨大的托盤,穩當當地將上麵的數碗湯藥分發給教室裡木席上的人們,募捐來的被褥與織品遠遠不夠患者的數量,大部分人都隻能在門外排隊領取湯藥,隻有部分需要“特殊觀察”的人員才會被留下來監看。
倚靠在門邊滿臉無聊的兔子見到潘妮,便主動站起身,端起那些裝著墨綠色藥湯還發燙的碗,挨個遞給屋裡或躺或坐的人們。
他們大多都是處在那場“聖光”中心區域的病人們。
黑發男孩傑恩正跟另外兩個中年人玩著副起皺的撲克,接過湯藥的時候,他很興奮地衝兔子擠了擠眼睛,暗示他自己又贏到手幾枚便士。
兔子給了自己的好朋友一個白眼,端起另一碗湯藥,他推了推角落裡那位頭發花白的中老年人:“老科勒,醒醒,喝藥。”
老人被驚醒後,神情恍惚地接過兔子手上的碗,顫巍巍地遞到嘴邊,他的眼神發直,似乎仍然沉浸在夢境中走不出來。
“彆睡了,再睡很容易醒不過來。”兔子冷漠地說道,將老科勒喝完的空碗拽了回來,重新放到潘妮的托盤上。
因為這句話,兔子被潘妮瞪了一眼,兔子就當沒看見。
托盤上的湯藥基本都被分發下去,潘妮很快又離開了這間屋子,兔子就地在老科勒身邊坐了下來,聽著旁邊一個母親在低聲安慰她的孩子,兩個人都在流淚,這個家庭去碼頭區工作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老科勒,你又夢到什麼了?”
“光芒。”
“胡說。”
“嗬嗬,不,是真的,”老科勒抹了抹眼角,“我跟著那片光芒走了很久,看到了……看到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走回了好幾年前的家門,他們都健健康康的。”
兔子沒有說話,沉默地轉著手指,在自己的褲腿上劃著一圈又一圈的圓。
“我的兒子驚喜地接過我帶回去的火腿,興奮地舉到頭上,結果將袋子整個摔到了地板上,我的女兒很生氣,尖叫著跟我抱怨她的壞哥哥。哈哈,我的妻子埋怨我又亂花錢,為此我倆又吵了會兒嘴。然後她因為孩子們的撒嬌而笑起來,走過來給了我一個沾著麵粉的擁抱和吻,她告訴我……”
老科勒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捂住了臉,泣不成聲。
兔子抬起頭來,語氣還是那麼冷硬:“她告訴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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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她還是那麼愛操心,她告訴我說——”
老科勒的喉頭滾動了一下:
“好好活著。”
兔子重重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他低下頭,讓黏連到一起的棕色劉海蓋在他的眼前:“……是嗎?”
老科勒哽咽的哭聲持續了數秒,間或夾雜著幾聲咳嗽,很快這聲音又變得安靜,他裹緊帶破洞的毯子倚靠在角落裡。
沒有多久,老科勒的呼吸又一次變得悠長。
兔子懶懶地翻了下眼皮,望向重新入睡的老科勒,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對他說:
“說不定,那是你曾經錯過的命運……哈,我們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兔子不會告訴任何人在他的夢境裡有什麼——他夢到了“哈梅爾”,夢到那位“口琴精靈”踏碎了銀色的長河,與可怕的死神廝殺,將他護在身後,讓他不要害怕。
最後她也永遠地踏入了那片光芒,保護了他和他的朋友,回應了兔子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