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的笑容有點勉強:“可能是因為我曾經為自己的遲鈍付出過代價,險些失去身邊的人,後來也確實失去了某些東西。”
“終歸都是成長的一部分,大海上也同樣殘酷。”亞曆山大從箱子站起身,衝著艾絲特伸出手,“你不會想在這吹一夜冷風吧?明天我們還有課要上。”
艾絲特搭住這位老先生遞過來的手掌:“謝謝您,我保證不會在課堂上睡覺的。”
艾絲特這一夜都沒有睡。
在合上眼睛的時候,那個不斷呼救的聲音就會逐漸變清晰,但始終存在一層難以聽清的隔閡。
當一個人無休止地在耳邊呼救的時候,以艾絲特的性格實在是難以安心睡覺,她知道自己能強行進入“睡眠”的狀態,就像是短時間關機的機器一般,但總是聽到那個聲音,艾絲特就很難靜下心來。
所以她乾脆坐起來,借著窗口透進來的緋紅月光,翻閱起亞曆山大借給自己的因蒂斯語,《宿命論者塔可和他的主人》*。
“……當我們失去朋友,我們聽命於造化,當造化來撥動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同樣俯首聽命。我們毫無怨言地接受命運對他們下達的決定,同樣也絕不會抗拒命運對我們下達的決定。”
這是主人用於勸慰塔可的話。
這本的敘述語調非常有趣,作者非常坦然地向著讀者侃侃而談,並不讓視角僅僅沉浸在故事之內。整段故事都在塔可和他主人還有其他人的聊天中鋪展開,遣詞造句相當口語化,非常適合艾絲特閱讀間練習相應的語感。
“主人:他說,神靈與魔鬼都創造奇跡。
塔可:那神靈的奇跡和魔鬼的奇跡怎樣區分?
主人:循理而分。道理好,就是神靈的奇跡,道理壞,就是魔鬼的奇跡。
塔可(打了個呼哨,接著道):那對我這樣無知的可憐蟲,誰來告訴我奇跡創造者的道理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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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特放下書,眨了眨並不會感到疲憊的眼睛,她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已經到了可以去餐廳蹭飯的時間點。
太陽往高處升起,這是新的一天,再過上十幾個小時就會變成新的一夜,大海將迎來一輪緋紅色的滿月。
——
“你起得真早啊。”瑪麗嘟囔著打了招呼。
艾絲特抓著一個餐盤坐到角落裡的瑪麗身邊,瑪麗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幾乎毫無形象地半趴在桌上。作為亞曆山大“語言補習班”僅有的兩位學生,在共同上課的這數天經曆後,艾絲特跟瑪麗的關係也愈發熟悉。
艾絲特將香腸片夾在微焦的麵包片裡,海上的夥食每天幾乎都是雷同的,她在這方麵沒有任何抱怨,能有吃的就不錯了:“你不是也起得很早嗎?”
瑪麗揉了揉眼睛,開始剝手邊最後一顆乾巴巴的小橘子:“我也不想,但昨天遇到那麼多事,有點緊張,一直睡不踏實。”
“往好的方麵想,‘四葉草號’平安無事,已經足夠了。”
“嘿,我喜歡你這樣樂觀的想法。”瑪麗乾笑了兩聲,將酸到倒牙的橘子扔到嘴裡。
艾絲特喝了一口水,裡麵有種難以形容的澀味,她索性將那顆乾癟的橘子擠成汁添到了水裡:“你是想說我有種傻勁,是吧?”
“你要是傻的話,這船上大概就沒幾個聰明人了。”瑪麗白了身邊這位女士一眼,“昨天的情況那麼艱難,我真以為我們得直麵‘告死號’了,幸好沒有。不過後來又一次打開了靈界裂縫,你——”
瑪麗的話頭突然打住了,艾絲特疑惑地咽下嘴裡的麵包:“我怎麼了?”
“沒、沒什麼。”瑪麗用力地搖了搖頭,然後又左右瞥了兩眼,壓低了談話的聲音,“隻是我昨晚在船長室門口聽到了亞倫和托馬的爭執。亞倫似乎對你連續用了兩次神奇物品很惱火,托馬在斥責他的態度,認為他應該對一船人死裡逃生高興才對。”
“我不會死的。”艾絲特又繼續啃自己的麵包片,迅速解決掉早餐。
“你怎麼這麼篤定?托馬可是跟你完全相反,他一直在臭罵亞倫什麼‘那該死的好運’,我沒太聽懂後麵的內容。”
瑪麗頓了頓,繼續說:“他……他說你絕對撐不過今晚。”
艾絲特知道自己腦海中的“靈性直覺”不會傷害自己,既然它對那個聲音沒多餘反應,就說明今晚她也不至於經曆太可怕的事情。
所以艾絲特衝瑪麗擠了擠眼睛:“幸運和奇跡,你選擇哪個?”
“那還是幸運吧,奇跡什麼的太渺茫了。”
艾絲特攤開雙手:“我比較貪心,我兩個都會要。”
她兩個都經曆過了,還不到需要向兩者祈求的境地,今夜就是仔細傾聽那求救聲真相的一刻。
《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德尼·狄德羅,譯者:羅芃。這裡惡搞了一下墨西哥卷餅的同音ta塔可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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