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冬,鵝毛大雪。
漫天的風雪壓的天空喘不過氣來,一縷縷分不清是初升的陽光還是未褪去的月光,從黑壓壓的雲縫中,撒在銀白色的大地上。
楊錚站在路燈下的燈光旁,目光也落在手機裡明亮的屏幕上,他的嘴角裡好像也有著光。
雪滴一點點砸在手機屏幕上發出脆脆的聲音,他也一次次擦拭著手機上的雪漬,直到鼻子感到麻木,他才手腳冰冷的,心滿意足的把手機放在衣裳裡。
歡歡喜歡冬天,雖然她漫畫裡出現都是夏天,但她望著這鵝毛大雪,眼睛裝的儘是憧憬。
棋呆子也喜歡冬天,雖然大雪漫過,讓她小小棋室更沒著生意,但她卻望著大雪微笑地說,這麼冷的天,不去吃頓熱騰騰的火鍋是不是有些太遺憾了。
李大爺老張還有王富貴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也同樣喜歡這下著鵝毛大雪的冬天,因為久違的大雪天讓他們在睜眼閉眼間好像看到了錯過的曾經。
好似除了公園裡那隻胖大橘以外,楊錚身邊的所有人都喜歡這大雪漫天的冬天。
那從出生就活在公園裡肥胖可愛的胖大橘啊,它拖著早就看不清字跡的報紙來到公園裡唯一有暖氣的公廁管理間裡。
那老的不成人樣的公廁管理員啊,他半拉著眼睛望著這隻闖入房間的胖大橘,那張枯黃的臉就像是那即將被凍死的秋菊,張嘴閉口間,藏的是冷暖自知。
在他小小的屋子裡,擺放著一張孤零零的棋盤,棋盤上的棋子早就少了一大半。那三三兩兩胡亂擺在棋盤上的棋子,似乎就像他的人生,快要走到儘頭。
他喜歡也討厭著冬天,對於他這個行木將就的老人來說,每一個冬天即是重生也是死亡。
畢竟,如果能挨過了這個冬天,自己說不定又能熬到下一個冬天。若是挨不過,葬在這茫茫大雪天,是不是又有些詩情畫意呢?
老人這般想著,他裹了裹泛黃的棉被,眼睛又望向窗外的雪光,那渾濁的眼睛裡似乎燃著一絲燭光。
那絲燭光微弱渺小,也似乎一吹就滅。
但是,這絲微弱的燭光卻給大橘帶來了希望。
喵嗚,橘貓叫著。
她好像是在示好,也好像是在乞求,也好像在表達著對雪的憤怒。
她喵喵的叫,那聲聲貓叫,伴隨著窗外的風聲,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老人把眼睛慢慢移到大橘身上。
“把門關了。”
老人也不管大橘聽不聽的懂,他伸出了粗短的手指,指了指那扇半開著門,嘶啞地說道。
大橘好像聽懂了,她用身體頂住了門。
小小的門,應該算的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因為它不但阻礙了風雪雨,也阻礙了每個心懷不軌的人與動物。
雖然這小小的門,看上去不那麼結實,但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小小的門,門前呈現的是世界,門後收容的是歸宿。
或是手收回被子時觸碰的溫暖,又或是門關上後外麵的風聲雪聲不再是那麼喧鬨。
這個蒼老的老人,又再次合上了眼睛。
……
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有關於象棋的夢,夢裡出現了一個冰冷的鋼鐵怪物,它對著他伸出了手指,像是挑釁也像是宣戰。
在鋼鐵怪物身前擺著一副用金子鑄成的象棋,這一個個華貴又美麗的棋子,刹那間便迷住了他的眼。
“來。”鋼鐵怪物張開了嘴,在他嘴裡長著無數蜘蛛網,那一張張蜘蛛網都各種捆著一個個小小的人兒。
仔細看,那一個個小小的人兒啊,有的是他的熟人,有的是離他而去的妻兒家人,當然更多的還是和他曾交手過的象棋高手們。
他們在網中沉默著,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睛望著眼前的黃金象棋盤,漸漸的又從麻木變成了憤怒。
那一雙雙憤怒的眼睛似乎再說,這該死的象棋,害得他們貧困潦倒一生。
那一雙雙憤怒的眼睛也似乎在恨著自己,恨自己一生碌碌無為,死前還用著平庸當做借口。
他們也順著棋盤望向了他,變成了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