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象是宰相?要保護著將軍?”男人回過神,他低起頭望著棋盤,下意識的說著這個在大部分大人心裡,是唯一正確答案的答案。
“你說呢?”女人望著還在低頭的女孩,她的聲音輕了很多,也溫柔了很多。
“我…我…”女孩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她捏緊著自己的衣角,緊張的她隻能無助踩著腳下那雙洗的發白的旅遊鞋,在地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圈。
她很想順著父親的話,說著象是宰相,走田是為了保護棋盤裡最重要將軍,但是在她剛剛捏著象棋時,她眼前的象又是動物園憨態可掬的大象。
那憨態可掬的大象,可是她最喜歡的動物,也是她母親沒離開他們父女時,他們一家人最美好的回憶。
她雖然很想順著父親的話,但是她最後再畫了無數個圈後,她卻小聲支支吾吾說:“因為田是香蕉田,所以貪吃的大象才走田!”
女孩抬起了頭,那白色的臉,多了些想象的顏色。
“很好。”雖然女孩的話,惹得身邊的大人不經意間上揚起嘴角,似乎都在笑她的答案有些天真爛漫。
但!誰又能說她說的一定錯呢?
象一定就是運籌帷幄的宰相嗎?
象就不能是東東最喜歡的大象嗎?
象就難道不能是除了宰相和大象以外的東西?
誰又規定了象棋裡的每個字,就能一定是他們字麵上的意思?
是誰,非要用條條框框的教條,約束一個孩子的想象?
是誰!規定著現在孩子選擇的興趣愛好,都是為了以後掙大錢!有出息!能加分!而準備著?
是誰?又在用著所謂的現實,讓天真浪漫的孩子還有對未來充滿著希望的父母,一步又一步迷失在根本不真實的現實裡?
……
“那在什麼馬要走日呢?”女人沒有笑,她看著女孩又問著另外個問題。
女孩似乎被那個很好鼓舞了,她歪著頭大膽地說道:“因為,馬是蹦蹦跳跳的。”
“很好。”
“那為什麼,兵在過河前,隻能豎著走呢?”
“因為,他們得聽指揮。”
“那為什麼兵在過河後,既能豎著走也能橫著走呢?”
“因為,他們要偵查敵情!”
“不錯!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兵就算過河也不能後退?”
“因為,他們出生就便是了守護身後的家人!所以他們不能後退!”
女孩的回答,不再可笑起來。
她從父親身後,掙脫了他溫暖粗糙的大手,她一個人走到棋盤前,眼裡亮著男人很少能在女孩眼睛裡能看到的光。
她拿起了“帥”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帥是我,兵是父親。”
“因為,父親為了保護我,他從來沒有後退過。”
“這個是象,是動物園的大象。這個是馬,也是動物園的馬。因為,爸爸以前總喜歡在周末帶我去動物園裡玩!”
“這兩個士,應該是我的布娃娃。”
“在爸爸不在家的時候,隻有布娃娃陪著我。”
“至於這個車,應該是爸爸的自行車,每天爸爸都會把自行車騎得飛快,送我上學接我放學。”
東東拿起了最後一個炮,剛想說什麼時,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她把“炮”輕輕放在原位。
或許,這個炮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一定比其他棋子要差。
甚至於在她心中,這個炮的地位,要和兵一樣沉重。
所以,她才會把這個“炮”放在她原本的位置,就像記憶中的那般模樣。
……
女人安靜的聽著女孩咯咯地笑聲,也安靜聽完了女孩對棋盤上每一顆棋子的解釋。
她睜著自己那雙好看的眼睛,直視著女孩那雙單純的大眼睛,她又問:“那你喜歡象棋嗎?”
女孩臉上的笑容凝固起來。
“不喜歡。”女孩是發自內心的說道。
她望著一旁目瞪口呆的父親,再次拉住了他的手,小小白嫩的手握住了父親滿是老繭的手,她甜甜的笑著。
“因為,我爸爸不喜歡。”
“不,我喜歡。”男人,望著笑的甜甜的女兒,他這次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在做著任何掙紮。
他徹底鬆開了那隻緊握著百元大鈔的手,這隻手不再握著所謂的現實。
而是給了自己女兒,一個用力的擁抱。
“隻要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
離開棋社,已是近黃昏。
男人握著女孩的手,他的頭忽然抬得很高。
就像每個孩子眼裡憧憬的英雄那般耀眼。
在他旁邊的女孩卻低著頭,仿佛做錯了什麼那般,不敢抬著頭。
“東東,明天我們去動物園好嗎?”男人聽著身邊的車水馬龍,看著眼前的川流不息。
他心中忽然湧起了睥睨天下的豪情壯誌。
“真的嗎?”東東抬起了頭,她臉上的神情又驚又喜,又是帶著剛剛讓父親掏錢的愧疚。
她更紅的像個櫻桃。
但父親卻沒有低下頭,每個父親,都不該低下頭,或者說,每個男人都該抬起頭。
“真的啊,我們很久沒去動物園了。”男人邁著步子,像棋盤上的那個微不足道的兵,一步又一步,腳踏實地的往著儘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