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父子情是一條又寬又長的銀河。
陸傲在這邊,陸行淵在那邊。
兩個人背對著背,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地側躺著,一隻手放在枕頭上,一隻手搭在身上,雙腿交疊,微微屈起,連睡姿都一模一樣。
——第二天,早上六點。
江知魚推開病房門,從房門外探進腦袋,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隻一眼,江知魚就沉默了。
怎麼回事?他們兩個是互相過敏嗎?一旦碰到對方就會馬上爆炸?
算了,要求不要太高,可能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吧。
不理解,但尊重。
江知魚悄悄縮回腦袋,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
就在這個時候,床上陸傲的小身影,輕輕地晃了晃。
他似乎是想要翻身,可他本來就睡在床鋪最邊緣,要是再翻身……
“嗷嗷——”
江知魚一邊大喊,一邊飛撲上前。
“陸行淵,你兒子要掉了!”
可他離得太遠太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陸傲一點一點地掉下去、掉……
千鈞一發之際,陸傲背後的陸行淵伸出手,一把抓住裹在陸傲身上的被子,用被子兜住陸傲。
像提起一個小包包,直接把他提了回來。
陸傲似乎有所察覺,但也隻是“哼哼”兩聲,用力蹬了一下腳,然後繼續睡覺。
陸行淵睜開眼睛,對上江知魚驚魂未定的雙眼。
江知魚鬆了口氣,拍著心口,小聲道:“嚇死我了,你們兩個乾什麼這樣睡?”
陸行淵坐起來,解釋道:“陸傲不肯挨著我,非要這樣睡,我沒辦法,隻好遷就他。小魚,彆擔心,他沒摔到床下過,我一直看著,旁邊也堵著沙發。”
聽見他這樣說,江知魚這才看見,陸行淵把病房裡的小沙發搬了過來,就堵在床邊。
就算陸行淵剛剛沒有及時抓住陸傲,陸傲也隻會摔在沙發上,不會有事。
江知魚無奈地歎了口氣:“真搞不懂你們兩個,就不能像我和嗷嗷一樣相親相愛嗎?”
——不能。
清醒的陸行淵和沉睡的陸傲在心裡同時回答。
當然,陸行淵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他勾了勾唇角,拉住江知魚的手,讓他在床邊坐下:“今天怎麼這麼早?”
“起來尿尿,就想過來看看你們,結果差點被你們嚇死。”
“我的錯。”陸行淵伸出手,輕輕拍拍江知魚的心口。
旁邊睡著的陸傲,在睡夢中不滿地“哼”了一聲。
——原來你會輕輕拍啊!那你昨天還那麼用力地給我一掌!
陸行淵,我要告你區彆對待!
聽見陸傲“哼哼”,江知魚連忙伸出手,捂住陸行淵的嘴,怕把他吵醒。
等他沒了聲音,又熟睡過去,江知魚才鬆開手。
陸行淵低聲問:“那現在呢?要回去繼續睡,還是吃早飯?早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唔……”江知魚想了想,“繼續睡覺。但不要回去睡。”
陸行淵皺眉,神色不解。
江知魚笑嘻嘻地站起身,掀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這下陸行淵明白了。
江知魚要在這裡睡。
他蹬掉鞋子,輕手輕腳地爬上去。
陸行淵則伸出雙手,扶著他,護著他,幫他調整好姿勢躺下。
陸行淵平躺下,江知魚像一隻小樹袋熊,掛在他身上。
而陸傲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也不由自主地靠過來,像一隻小小樹袋熊,貼在爸爸身後。
陸行淵長臂一攬,用手臂摟住老婆,又用手掌拽住兒子。
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一張病床竟然能躺下一家三口。
雖然有點彆扭,但是也不礙事。
江知魚本來就困得很,縮在陸行淵懷裡,閉上眼睛,沒五分鐘就睡著了。
陸行淵垂下眼睛,看著他的側臉,在心裡默數他像小鉤子一樣翹起來的睫毛,也不覺得無聊。
一室靜謐,歲月靜好。
掛在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早上六點鐘,天還灰蒙蒙的,什麼都看不清。
七點鐘,太陽升起。
八點鐘,漸漸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病床上。
蓋著的被子有點厚,身邊有一個暖烘烘的大熱源,現在又有陽光照進來。
陸傲皺起小臉,似乎有些不滿。
好熱,怎麼會這麼熱?
好擠,床怎麼也變得這麼小?陸行淵有這麼高大嗎?
他掙紮著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景象之後,整隻崽都震驚了。
陸行淵和江知魚兩個成年人,竟然抱在一起,擠在他的病床上!
江、知、魚!
你什麼時候跑過來的?
你跑過來就算了,你還不抱我!
你不抱我就算了,你還抱我的仇人!
這是我的病床,你是我的爸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還有你,陸行淵,你不是來陪我睡覺的嗎?你怎麼還把老婆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