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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轟鳴,雨落狂潮。
工廠裡德懷特站在邊上借著溫黃燈光小心地觀察這個從暴風雨中走出的男孩,就算穿著一身黑色淩冽的風衣也掩蓋不了男孩骨子裡那股青澀的味道。德懷特自詡一項認人很準,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這位“臨時專員”大概自己上高中的兒子跟對方應該是一個年紀的,16,最多17,可自己家17歲的臭小子還在學校廁所裡飛葉子的時候,這個男孩就已經在跟黑幫走私文物了,且看起來這還不是他的第一次。
男孩黑風衣的領口照例有著一顆銀色的半朽世界樹,德懷特終於也開始在腦裡檢索起來這究竟是國外哪個恐怖組織的代號,這麼小年紀的男孩身上就有壓過青澀數十倍的淩厲氣勢,活讓人想起那些打小就在毒梟窩點長大的恐怖童子軍,怕是手上粘過的人命不比他少...這樣一對比來,他倒多希望自己兒子多飛點葉子,起碼那樣不會有生命危險。
“在叉車把軍火搬送來之前我要驗貨。”
林年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巾把手擦乾,一旁的雅利安男人立刻接過廢紙巾揣到了兜裡。
他說這句話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祈願句,這意味著他根本沒有給德懷特這幫人考慮的餘地。
“剛才你的朋友已經驗過貨了。”
“我要驗的是裡麵的東西。”
“可這樣有些不符合規矩。”
德懷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低沉些,才能壓住自己的忌憚和緊張,就算對方來頭詭異,他也不想在一個17歲左右的孩子麵前露怯,這是麵子問題,像他們這些在街頭靠凶狠混飯吃的家夥就算某一天遇見外星人了,他們也得把槍掏出來抵它的青蛙腦袋凶狠地吼一句:wee_to_street!
“規矩?誰的規矩?”林年轉頭問。
“混街頭的,總有我們自己的規矩!”
錯誤答案。
沒有作出對方想要的答複,德懷特很明顯的感覺一股刀子似的要把人剝肉切骨的視線掃在了他的身上,他想更加地頭蛇一點跟麵前的過江強龍對視回去,但隻是餘光看見了對方那淡金的眼眸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顫,不由內心暗暗痛罵自己金天是怎麼回事?現實裡卻什麼屁都沒有放一個出來。
“驗貨。”林年淡淡地說。
一旁的雅利安男人聽到指示後徑直邁步走向了阻攔著東西的幫派分子,這讓這群隻帶著肌肉和槍械不帶腦子的蠢貨們緊張了起來,在巨大壓力下臉繃得筆直充血,額頭青筋綻起,不知道是該上前一步阻攔還是直接舉起家夥對著這個家夥掃射,他們看得出來隻要那個男孩不開口,就算他們真的開槍了雅利安男人也不見得會後退半步。
“...就讓他先驗貨!反正他一個人也把東西抱不走,我們也彆這麼小家子氣,畢竟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德懷特在局勢差點崩盤之前一再退步了,雖然示的是弱,但嘴裡說的話卻反倒是像他們主動給了麵子一樣,這家夥能混到幫派智囊的位置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人群悄然分開,露出了後麵深褐色漆詩雕紋的中式棺材,林年的目光在落到棺蓋上的兩行詩文上時陡然眉頭輕皺,中文是他的母語,在場所有人在內對這行詩的大意理解最深刻的也隻能是他。
雅利安男人走到了中式棺材邊從袖口裡抖出了一把精鋼片刀,沿著棺蓋的封口緩緩切入,棺木和紅漆被刀刃刮出粉末落到了地上染上一層狗血似的漆黑,任何文物學家見到這一幕都會痛心疾首到心臟病發,但他們作為文物買家卻直接在驗貨階段動了刀子?似乎一點也不怕損害到文物的本身價值。
德懷特見到這一幕眉角也不自覺地抽了抽——他不是在意文物被損害,而是在後怕雅利安男人跟他站一起這麼久?他壓根沒注意到對方袖子裡就藏了一把這麼長的凶器?如果局麵早早談崩了最先死的也不會是對麵兩人,而是被閃電般抹掉脖子的他自己。
片刀過半插入棺材內?雅利安男人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林年,得到了點頭肯允後深吸了口氣臂膀衣衫被發力鼓起的肌肉撐得繃起?折刀猛地把棺材翹開了一道空子?灰色的煙塵從裡麵湧出一道打旋的氣流。
就在棺木開啟的一刻?工廠外天空驟然被撕破黑夜的雷光染成了熾白的顏色,刺眼奪目的閃電將工廠內每個人的影子投在了地麵拉扯得纖長似鬼。
一聲暴雷恰到好處的炸響,天地間雷聲滾滾。
德懷特陡然回頭看向了工廠外暴風雨夜中港口的狂風大浪,可能是錯覺的緣故他好像聽見了一道不可能存在於內陸的鯨鳴聲?藏在雷與雨的狂鳴中?高昂、淒綿、讓恍然聽見它的人發自骨髓的湧起一股孤寂和恐懼。
天地寂寞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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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利安男人借著湧入棺內的溫黃燈光看了一眼縫隙裡,臉上表情驟然收攏繃住,狂喜、驚駭、恐懼雜糅在了他的瞳子裡,強壓住情緒後轉頭看向林年沉沉地點了點頭。
外麵的雨更大了?風力已經到達了天氣預報預告的九級,整個港區都遍布著細瑣的噪音?那是小型集裝箱碰撞發出的雜音,九級的風暴甚至可以將汽車吹飛到天上去,然而就金晚來看九級似乎還不是真正的高潮。
這時在工廠外的雨夜中也由遠至近傳來的叉車運貨途中的滴滴響聲,刺目的頭燈從雨夜裡射入工廠內,將背身向著暴風雨的林年的影子投在了不遠處的棺材上,轉頭看向叉車的德懷特和幫派分子們都被白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睛,連聲咒罵著讓駕駛員關掉。
叉車駛入工廠,頭燈熄滅,引擎熄火。
德懷特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但下一刻又瞬間刹住了腳。
他死死地瞪住了那空載的貨叉,乃至空無一人的駕駛室,巨大的恐慌和憤怒一齊在他的心中爆發出來了,扭頭狠厲地看向身邊依舊麵無表情的林年,雅利安男人也不知何時也已經從棺材邊回到了這邊恢複了皮肉不興的死一樣的靜默。
“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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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現在,德懷特也沒有直接撕破臉,而是帶著憤恨指責身邊不講信義的交易人。
“一百支911半自動手槍換一口走私自中國的文物棺木,這是我們事先談好的價格。”林年看著那口棺木平靜地說著,甚至餘光都沒有留給身邊的德懷特,“美國《火器持有者保護法案》中明文規定禁止平民擁有1986年後生產的全自動步槍,因為一旦發生槍擊案全自動步槍造成的傷亡會是半自動的數十倍以上。”
“你是條子?”德懷特聽見這席話後臉都扭曲了,他的話一出口,不遠處二十餘眾幫派分子中立刻有反應快的人準備抬起手槍對準林年和雅利安男人。
啪。
不是槍響,而是重物落地聲。
先有尖銳的風聲撕過耳膜,再是一隻抓著手槍的男人手臂落在了地上。
鮮血從斷口汩汩流出,很快就彙聚成了一塊血泊,倒影著每個人臉上的呆滯。
在幫派分子中,最先反應過來、最先舉槍的男人也在金晚最先失去了一隻手臂,他在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還搖晃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斷臂,在劇痛沿著神經抵達他的中樞末梢時慘叫聲和眼淚鼻涕才一股腦的湧了出來,跪坐在地上按住傷口試圖阻止噴湧而出的血液。
“彆把槍對準我。”林年冷漠的聲音這才在慘叫聲中緩緩響起了。
數十道拉動槍栓的機械聲延綿在一起,數十個幫派分子下意識舉槍,又是數道令人牙酸的風聲穿堂而過這間工廠,相同數量的重物落地聲,沒有一道槍響成功觸發,反倒是一根根手臂火腿腸一般堆積在了地麵!
大量的觸目驚心的血液噴湧在了空曠的場地中,混雜著雷雨聲數十個男人的慘叫聲彙聚在一起像是失樂園裡魔鬼們刑虐時助興的伴奏。
德懷特瞳孔如針縮般盯向了林年,這個男孩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片刀,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棺木,上麵插著的刀子果然不見了,這意味著男孩手裡的和那是同一把刀子。
數十米的距離,他是怎麼取刀的?又是怎麼砍下那些手臂的?
德懷特的大腦宕機了,不需要雷電那張臉色已經失去血色般慘敗了,他理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卻不妨礙知道一個擺在麵前的既定事實。
怪物。
這個在暴風雨夜裡踩著大浪而來的男孩絕對是個怪物!
“明白了嗎?”林年看向德懷特,淡金的眼眸裡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