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
“嗯。”
“他說什麼。”
“沒什麼。”
—
影廳的洗手間,路明非放下了手機,打開了水龍頭沾濕了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勉強讓蔫得像是乾黃瓜一樣的臉變得像是泡了水的西芹一樣水潤精神。
冷水一直在瓷白的水池裡蓄,雙手浸泡在裡麵隻覺得涼意從手掌皮膚蔓延到全身,水流不完地流,心臟跳不完地跳,耳朵裡一切都是蒙蒙的,影廳走廊裡同學的談笑聲,腳步聲都像是甕在水裡。
他問過林年向陳雯雯這樣的女生表白應該用什麼樣的形式好,林年隻回答他說真心話就行了,不用那麼多腹稿,臨台你把自己三年裡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坐在桌椅上看著她的頭發那顆悸動又不敢跳得太過大聲的真心挖出來就行。
他覺得林年說得有道理,文學社混那麼多年,他的肚子裡也老早一堆酸句子了,隨便挑一些配合著音樂喊出來就算對方是個石頭也得動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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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叔叔抽屜裡摸了一盒中華煙換了兩包假的,一包塞回去,一包孝敬放映廳的大叔,開場來一段音樂加電影剪輯配合著他的真心告白和遠在美國的老唐資助的九十九朵紅玫瑰...音樂,告白,鮮花,三位一體,飛龍騎臉怎麼輸?
在他的腳邊放著一個提袋,袋子裡裝著那九十九朵玫瑰,還有店家送的粉色的愛心小卡片,上麵寫著howeverwefoever,現在離電影開幕還剩下不到五分鐘了,這也代表著衝鋒的號角還有五分鐘就要吹響了,林年今晚沒有現身,今天他孤立無援,隻能背水一戰。
他對著鏡子做鬼臉,舒張自己的表情,儘量讓麵部肌肉放鬆一些,免得上台時表情太過豐富抽了筋,這個場麵他不止一次在腦海中預演過了。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都過了無數遍,可能發生的失誤,可能遇見的窘境都被過濾篩掉了...如果有人在他表白的時候嘲笑他,他就一反常態凶狠地痛斥對方讓他閉嘴,如果有人戲謔起哄他就冷眼以對置之不理...今晚他猶如鎧甲著身全副武裝,誰也傷害不到他分毫!
“路明非。”
水流聲中有人喊他的名字。
“什麼?”路明非下意識抬頭,從鏡子裡倒影看見了一身熟悉的白棉布裙子,就和開學時他見到的那一身一樣,裙子上有好聞的味道,像是槐花香也像是窗台上流淌的陽光味。
是陳雯雯,也是今晚路明非劇本中的女主角,她本該坐在影廳中,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這讓路明非忽然有些手足無措,正想搭話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側身站了一下擋住了手邊的提袋,心慌意亂地看向麵前的女孩。
果然,讓他心裡有些微涼的是女孩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個提袋上,一隻紅色的玫瑰好死不死從他的腿邊探了出來,紅得有些媚俗紮眼,讓人忍不住彆開視線。
“這是...”路明非腦袋裡急轉,無論他事先再怎麼籌算都想不到會在洗手間前被正主給撞見,就像是還未上映的電影被人偷跑了母帶,原本讓人熱淚盈眶的台詞泄露在了屏幕上,他感覺自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被針紮了一下一點點開始漏了。
不行,得補救一下說些什麼,這種時候對方應該不會在意自己撒謊吧?或者說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如果是陳雯雯的話一定會知道怎麼才能讓自己避免尷尬。
“路明非,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路明非還沒來得及開口女孩卻先說話了,他隻能下意識做出反應,就像以前那樣,總是那樣。
“無論今晚你想做什麼...能不能請不要去做?”陳雯雯說。
路明非愣住了,在白色棉布裙女孩的麵前,他微微動了一下身子碰到了身後幾乎要溢出來的水池,袋子裡探出頭來的玫瑰被蹭到了地上的積水裡,他看著女孩的眼睛,反應了很久才停清楚她說了什麼。
洗手間靜下來了,也不是死寂,水聲窸窣。
他看著女孩的眼睛,女孩也在看著他,從未如此認真過。
背後的水龍頭流不停的流,眼裡的情緒就像是放進水池中的泡騰片,起伏著泡沫,當他回頭想去撈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融化在了微涼的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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