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大魏元熙七年的夏天,黑風寨下了一場雨。
不知道是擄了哪個老先生來寫的招牌下麵,顧懷眯著眼看了許久,才拍拍屁股從黃土墩子上站起來。
這名字起的是真他媽夠爛大街的...不過也很有土匪山寨的特色就是了。
雨後的天氣很濕潤,感受著自己的肺腑充斥著被原始森林過濾後的空氣,顧懷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風景,轉身走進了山寨。
喧囂聲和熱浪撲麵而來,燒旺的爐子邊有漢子在打鐵磨刀,遠處有土匪的女眷在追著孩子跑,路旁最常見的是飯桌,赤著上身的漢子正唾沫橫飛地吹著牛。
“不是我說,就我這身板,哪個女人看了不迷糊?你看老三他婆姨平時看我那眼神...二當家!”
“二當家要不要過來吃點?”
“死婆娘,要打孩子去旁邊打,彆攔了二當家的路!”
問好聲此起彼伏,清秀的少年臉上露出些笑容,腳步卻沒停下,一路循著寨子裡的小路走到了低矮的草房前。
掀起隻能防風不能防人的門簾,正在爐灶前縫補衣服的小侍女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瞥了顧懷一眼,又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
對於這種待遇顧懷倒是已經習慣了,他尋摸著在門口坐下,半晌才苦澀開口:
“沒路可跑啊...”
“嗯?”小侍女莫莫發出詢問的鼻音,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清。
“我說,不好跑,”顧懷掀起一角門簾看著外麵,“兩個多月了,這幫人盯得還是緊,下山也就一條路,就算是能跑出寨子,也走不出這崇山峻嶺,早晚會被追上。”
“為什麼要跑?”
顧懷聽得一愣,自家小侍女居然這麼沒心沒肺?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沒睡醒?這是個土匪窩!”
“他們不是每天都送菜過來麼?對了顧懷,你什麼時候讓他們送點燈油過來?那盞燈燈芯有問題,油少了亮不起來。”
“你少爺我好歹是二當家,要點燈油還用親自去?明兒我就讓王五...”顧懷下意識應了聲,然後忽然明白過來:“什麼燈油,我要和你說的不是這事兒,都要跑了還惦記燈亮不亮?”
小侍女停下縫補衣物的針,有些黑的小臉仰起來,認真開口:“可今晚還是要點的啊。”
顧懷沉默下來,他認真地看了看自己小侍女的臉,再次確定了自己這撿來的小侍女有點缺心眼。
而且小侍女也實在說不上好看,雖然有柳葉一樣好看的眼睛,眸子也像冰琢出來的一樣亮,但微黑的臉上總是沒什麼表情,對於很多事情又懶得去想,所以實在不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倒像是人到中年嫁不出去選擇了躺平等死隻糾結明天吃什麼的成年女子。
也不知道問題是不是出在了自己身上,畢竟撿到她之後的這一年過得實在不容易,對於沒有戶籍路引的二人而言,能有個遮風擋雨吃喝不愁的地方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他還是決定幫小侍女重新樹立一下正確的人生觀:“我們兩總不能在這土匪窩呆一輩子,世界那麼大,總是要出去看看的...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教過你什麼?土匪這種事情,做久了就會認命,搶來的東西吃起來容易,但往往結局是把之前吃的也一起吐出來。”
“可顧懷你都是寨子的二當家了。”
顧懷愣了愣,隨即有些惱羞成怒:“二當家...你以為我想當?說了走大路,你非要說走山裡尋點吃的,半路跳出來十幾個大漢,一個個盯著你眼睛都冒綠光,我要是不跟他們乾,你還能坐在這兒和我說話?”
“也得虧這幫泥腿子沒讀過書,你少爺我王霸之氣一抖,他們就非要拉著我拜把子坐第二把交椅,要不然寨子裡光棍那麼多,你早就成了哪個土匪的婆姨...”
小侍女歪著頭想了想:“可顧懷你當時說的是‘好漢饒命’哩。”
顧懷歎息了一聲,有些煩惱自己的小侍女記性平時總是差,這時候倒是有些意外的好...同時他也意識到話題偏得實在有些遠了。
“怎麼上山的不重要...總之少爺我是不打算在這山上耗一輩子,前兩天帶他們下去打劫回來的時候,我把王五灌翻了,問出來後山有條小路,這兩天你把蘿卜乾之類的包好,改天人一少咱們就跑。”
小侍女這次倒是沒有猶豫,隻是抬起頭咬了咬嘴唇,看向梳妝台上那幾盒新得的胭脂。
“不能帶,味兒太重,”顧懷搖搖頭,“他們是養了狗的,咱們挑個雨天走,隻要趕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能出這山就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