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刑部侍郎拿過卷宗,神色有些難看,“案子並不複雜,就是牽涉到的人有點多,昨夜二皇子趙軒於府上設宴,吏部尚書義子顧懷持劍行凶,挾持張大學士之子張承並致其重傷,然後潛逃...”
盧何放下茶杯,認真問道:“義子?”
“是,義子,”侍郎翻翻卷宗,“目前任職國子監經學博士...與張承並無往日仇怨。”
“現在人呢?”
“已經收入天牢。”
“抓到的?”
“一早便來投案了。”
盧何點點頭,總算知道了為什麼一整個刑部衙門一早上接手這份卷宗的官員都如臨大敵。
又是內閣大學士,又是吏部尚書,還牽扯到太子與二皇子,誰看到都得頭大。
“尚書大人,要不要聽聽前因後果?好像是張大學士之子先...”
“不用,”盧何擺擺手,“沒有意義。”
做官,尤其是做京官,靠的就是一手能文能武與眾不同,還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誰對誰錯有什麼意義?又不是兩個小老百姓跑來告狀,當牽涉到的人身份太高太過複雜的時候,一個案子的性質就已經變了。
他想了想:“有沒有什麼特彆的消息?”
侍郎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有,一早內閣那邊便送來消息,說張大學士希望秉公辦理儘快審結...”
這已經算是某種明示了,看來自己獨子被人打斷了腿確實讓這位大學士有些難以接受,要知道平時內閣那邊幾乎不會主動乾涉六部的運行。
“還有呢?”
“太子也派人送了口信,說案發時他就在現場,確實是那位犯人光天化日之下持劍行凶,手段暴烈傷人過深,若是刑部對案中細節有所疑慮要升堂問案,他可以出堂作證...”
盧何長出口氣,已經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當朝大學士和當朝太子一起出麵叮囑刑部要秉公執法,而且張承確實也被打斷了腿,犯人又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下的手,這樣的案子還審什麼審?終究是個義子,就算那位是吏部尚書,難道還要在這種事情上和太子與大學士翻臉?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色俱厲:“罪大惡極,問斬!”
“啊?”侍郎愣了愣,湊近了些:“可吏部那邊也有消息,楊尚書說此案尚有蹊蹺,刑部斷不可草草結案,若是有屈打成招或者刑訊一類的事情...今年的京察,楊尚書便要親自主持了。”
所謂京察,便是吏部每三年一次的集體官員考核,涉及方方麵麵,不止是京官連地方官都逃不過去,如果考評上有“貪、酷、無為、不謹”這些字眼,基本上政治前途就板上釘釘地走到了底。
楊溥連這種話都搬到台麵上來說,簡直是不惜撕破臉都要保下這位義子。
這話把盧何聽得一愣,剛剛義正詞嚴罪惡克星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蹤,他想了想,又坐了下來:“那...再審審?”
侍郎的臉色更難看了些,他哭喪著臉又湊近了些:“大人,怕是等不得了...二皇子那邊也有消息遞過來。”
盧何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兩聲,你他娘的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二皇子說,他在現場親眼看到是張大學士之子先動的手,楊尚書義子是迫不得已才反抗自保...依他之見,不僅不能追究持劍行凶的責任,還要將張承也一同下獄,待審理結束再明正典刑...”
內閣首輔,吏部尚書,太子,二皇子...
盧何眼前一黑,一個義子而已,怎麼惹出來這麼多大人物?而且這些跺一跺腳整個大魏朝堂都要地龍翻身的人物偏偏站成了涇渭分明的對立麵?
再聯係上最近愈演愈烈的奪嫡風波,盧何打了個冷顫,總感覺一口黑鍋從天而降扣在了他的腦門上。
他咬緊牙關,猛地站起身子,隻感覺自己牙縫裡噝噝地冒著寒氣:“不能隻讓刑部倒黴...把消息放出去,快!”
“大人,什麼消息?”
“下公函,此案案情不明,錯綜複雜,通知都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會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