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遼人這次是真的被炸懵了。
如果說之前的天雷火炮,都還算有跡可循,那麼這次從空中落下的攻擊就真的讓整個大營內的遼人都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平日裡引以為傲的騎射完全沒有了作用,唯一能做的是祈禱不會有東西落到自己身邊然後轟地一聲炸開,沒有地方是安全的,蔓延開的火勢甚至點燃了大營內儲存的馬料和糧草。
甚至有一顆天雷就在中軍大帳不遠的地方爆炸,被狼狽撲倒在地的蕭奇奮力掙脫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親衛,站起身子瞪大眼睛看著那些飛在空中的魏國士卒,身子慢慢顫抖起來。
“追!追!我不信他們不落地!給我把他們抓回來!”
他聲嘶力竭地喊著,幾個親衛如夢初醒地騎上馬朝著逐漸飛遠的熱氣球追去,此時大營內已經有將領開始安撫麾下士卒,用儘各種手段躲避轟炸,大營內總算不再是一開始那副亂糟糟的樣子。
而等到所有熱氣球都飛過大營上方,消失在遠處,隻留下一片狼藉之後,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死了多少人?”蕭奇冷聲看向跑來的將領。
“大概一兩千,不算多,可許多營房著火倒塌,受驚跑掉了不少戰馬,”將領聲音越來越小,“還有糧草也被...”
蕭奇額頭青筋凸起,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百爪撓心一般的難受。
看來損傷還是其次,這種防不勝防的攻擊才是最要命的,如果一天來這麼一回,彆說攻城了,大營根本就沒辦法在京城外麵立下去!
他看向京城的方向,隻覺得對於那個未曾見麵,卻在這兩天裡讓他處處吃癟的魏國將領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
接下來的幾天裡,顧懷算是徹底見到了遼人發瘋的一麵。
數萬騎兵,用起最為直接也最為擅長的方式,他們不再嘗試用最小的代價攻下眼前這座京城,而是實打實地開始和魏人搏命。
兵力最多的東直門,嚴重受創的崇武門,離遼人大營最遠的西直門...他們輪流嘗試攻打了個遍,尋覓著入城的戰機,在戰爭來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甚至瘋狂到同時攻打三座城門!
隻是為了逼守城的魏軍出錯。
在這樣慘烈的廝殺之下,魏軍的戰損以驚人的數字上升,雖然也成功減少了遼軍的人數,但毫無疑問缺少神機營就沒法對成建製騎兵產生太大威脅的魏軍損失更慘重一些。
過三萬人戰死,城門外的屍首已經多到無法收斂的程度,滿城縞素,軍心士氣再一次以洪水泄堤一般的速度下降著,許多士卒寧願領軍法也不想出城作戰,最為凶險的時候,遼軍甚至再一次攻入了崇武門,如果不是顧懷及時帶人馳援,如今的外城便已經淪陷了。
顧懷的名聲便是在這樣的情況徹底傳遍全城的,這下子不僅是官員和軍中知道了他的名字,連京城百姓都知道了現在是誰在帶領大軍與遼人死戰,白馬將軍的名號不脛而走,有人罵他是個屠夫,讓無數大魏兒郎白白送命,也有人說他是魏國的英雄,因為有他在,遼人才至今不能進城,戰爭的慘烈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隻是顧懷實在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不僅是因為親臨前線在生死之間反複橫跳,還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遼人為什麼這麼瘋狂的原因。
與因為每天死去的人越來越多而越發絕望的士卒百姓不同,顧懷和許多將領都慢慢發現,遼人采用這樣的打法,表麵看起來確實是殺得魏軍有些膽寒,但與之相對的是,他們仍然沒有找到入城的勝機,而這裡是魏境。
這意味著如果戰爭拖下去,那麼優勢越來越大的一定是京城這邊,也許再過上幾天,城外就會出現第一支勤王的軍隊了。
而這幾天裡顧懷也沒忘了給對方送點禮,隻要是刮西風,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一批批臨時趕製的熱氣球便會帶著士卒與天雷去遼人大營上方給他們扔下去些驚喜,幾次之後簡直折磨得遼人欲仙欲死,連大營都分成了幾部分。
當然,因為落地而被抓住的魏人士卒也不少,被繳獲的熱氣球也有,但這都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打仗就要死人,每一個走上熱氣球的士卒,都是帶著這種決絕的意誌去對那些入侵的異族吼出那句埋在心底的話。
滾出去!
除了這些以外,最讓顧懷感到無奈的便是遼人還是搶走了些火槍,這確實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而火繩槍的構造又很簡單,這意味著隻要這些遼人能回到北境,說不定過些時日他們也能組建起神機營了。
但起碼更新換代得沒魏國快,顧懷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當戰爭來到第六天的清晨時,顧懷已經能漸漸確定,隻要不是出現太大的意外,這次京城應該就算是守下來了,而對麵應該也清楚,在沒有破解線列步卒的方法之前,在魏人爆發出血性拚死作戰之後,他們攻占這座城池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那麼為什麼還不肯走呢?
這個問題不僅顧懷感到疑惑,連遼軍的一些將領也想問,甚至主帥蕭奇的族弟蕭弘還真的問了出來。
在他看來,七萬騎兵南下,如今還剩不到五萬,而魏國京城已經被臨時打造成了個王八殼,還拿出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這場戰爭的勝利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小,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拿著繳獲的火槍及時撤兵,然後徹底穩固北境麼?
蕭奇沒有回答,他的威望還足以完全控製這支大軍,這些道理他怎麼可能不懂?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不允許他就這麼撤兵離開。
這是個麵子問題。
就算走,也要贏一把再走!不能全殲個幾萬魏軍,他拿什麼去給陛下交代,給整個大遼的人交代?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在戰爭來到第六天的時候,他站在大營外,披著全副的鎧甲,下達了總動員令,準備同時朝著防守最為薄弱的四門猛攻,隻要有了破綻,他便會給魏人留下無法磨滅的慘痛記憶,留下滿地的屍山血海,然後撤兵北上。
贏一把大的就好--他這麼告訴自己。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古以來,無數賭徒就是這樣傾家蕩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