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還有人趕過來,朝堂中許多官員本就看顧懷不順眼,如今聽說他捅了這種天大的簍子,簡直喜上眉梢,呼朋喚友地過來看熱鬨,有修養一點的頂多也就是湊到一旁竊竊私語,而那些原本就性子比較直的官員直接抄起袖子就開罵。
用官話罵也就算了,還有用地方話罵的,操著一口江浙口音的官員和用著益州方言的好像在比誰聲音大,左一句囂張跋扈又一句無法無天,拍著大腿喊著要朝廷嚴懲不貸,借著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但就算他們嗓子都啞了,也沒見那位走出來看他們一眼。
這下就有點難辦了,錦衣衛堵著門進又進不去,而且從錦衣衛成為天子親衛開始過了這麼長時間,大部分官員看見那身飛魚服都打怵,兵馬司倒是叫過來些巡城士卒,可也不敢真的衝擊宅邸,畢竟裡麵那位的軍功早就已經傳遍了天下,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他的麾下?
於是他們也就隻能繼續和錦衣衛們對峙,反正就是不打起來,一些官員罵累了生了些退意,可袖手就走難免有些丟份,於是便左右看看,問道:
“京兆尹呢?這事兒他不管?”
“說是中了風,都打擺子了。”
“偏偏這時候癱?”
“嗨,京城誰不知道京兆尹身子弱?三天兩頭頭疼發熱...不過中風倒的確是頭一次。”
外圍的百姓們也在圍著看戲,吵吵嚷嚷的比早上的菜市還熱鬨,這條權貴雲集一向清淨的巷子,可能數十年都沒出現過這樣的盛況。
直到一隊禁衛入場,吵鬨聲才漸漸低下去。
他們沒有和錦衣衛對上,而是迅速封鎖了巷子的進出口,與此同時,一頂轎子和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
走在轎子旁的是楊溥,而能讓當朝首輔走路,自己坐轎子的人,身份好像也不難猜。
那位從登基起就從未出過宮的陛下。
......
錦衣衛轉身推開門,然後躬身退到了一邊,趙軒和楊溥走進宅邸,那扇門又再度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與吵鬨。
遠離了眾人的視線,趙軒也終於不再掩飾,臉上出現了濃濃的疲憊,比起之前,他實在瘦了太多,連那身行龍服也有了些寬鬆。
他輕輕咳了兩聲,楊溥沉默片刻,才說道:“陛下還請注意龍體,有些事,急不得的。”
楊溥的意思,大概是想提醒眼前這位年輕的魏皇,彆再那麼拚命乾了,國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回升的,國戰也不是短時間就能打完的,未來還很長,實在沒必要想把事情擠在一起做完。
然而在趙軒的耳中,卻是另一個意思。
他用手巾輕輕擦拭嘴角,說道:“不急不行啊...”
兩人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討論下去,或者說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處理。
他們走過庭院,走過長廊,繞過空置的房舍,和那間沒人的小院,趙軒負手看著這棟自己送給顧懷的宅邸,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微妙,他心想這宅子原來是這個樣子麼?自己花了那麼多錢修繕保養,結果一年過去就被禍害成了這樣,顧懷這家夥還真是窮習慣了哪兒都舍不得花錢。
明明都是個侯爺了,家裡也不請下人,家具也不買,早知道當初隨手在東城買個小院送他算了,白瞎了這住過王侯公卿坐落在宮城旁邊的宅子。
兩人找了一圈,也沒看到顧懷的身影,最後還是趙軒挑了挑眉,走向後院那片湖,才在那個亭子裡看到麵對著湖發呆的他。
趙軒和楊溥站在湖邊,對視了一眼。
“誰先來?”趙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