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問了些其他情況,但都沒有值得太在意的,或者說是太過普通不好讓錦衣衛入手,再退回來看看,好像也隻有黨項人謀劃複國這件事比較值得當做突破口。
該死,趙軒那破嘴,早知道就該給他堵上--顧懷這麼想道。
他看向楊盛:“讓那位李將軍來蘭州,我要見他一麵。”
他頓了頓,又說道:“傳令蘭州軍司上下,整軍備戰,開始轉運糧草,我已經把錦衣衛派出去了,你和他們接洽,先越過長城把哨站立起來。”
楊盛茫然問道:“侯爺,出兵...打誰?”
“不好說,”顧懷搖頭,“可能是黨項人,也可能是遼人,一切都得看情況,如果西涼真的像我想的那樣會成為一灘渾水,那麼或許便是打開局麵的好機會。”
該來的還是來了。
楊盛臉色都有些發青,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侯爺連蘭州城都沒進,剛到軍營就開始圖窮匕見,連打遼人還是黨項人都還沒確定就要集結大軍,這位真的是一天不打仗閒得慌嗎?
見他遲遲不應聲,顧懷看了他一眼:“怎麼,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楊盛感覺嘴角有些苦,他拱手領命,隻覺得這次自己的家底怕是真的要打光了。
“末將這就去傳令...”
......
興慶(今銀川)地處西涼腹地,然而在黨項人和遼人的口中,卻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稱呼。
西夏時,這裡是興慶府;遼國滅西夏以後,這裡被叫做西平道,但無論怎麼個叫法,都改變不了這裡日漸荒涼的事實。
沒辦法,對於遼人來說,滅掉西夏隻是順手處理威脅的事情,西涼這個地方對於國土廣袤的他們來說實在有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再加上滅黨項人滅得不徹底,三天兩頭就有黨項人鬨事,要不是這裡是通往西域的要道,估計遼國都不打算派大軍鎮守,遷兩個部落過來讓他們和黨項人彼此爭搶地盤便是。
而作為被安排到這裡鎮守的將領,耶律拔感覺自己確實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魏遼國戰打得如火如荼,大把的軍功好撈,然而作為一個剛過三十年富力強的將領,耶律拔卻隻能在這裡和那些野狗一樣的黨項人打交道,管了沒軍功,不管又不行,殺還殺不乾淨,跟蚊子似的在耳邊一直響,實在是讓人心煩得不行。
他最近已經托上京的大人物替他活動,看看有沒有辦法調回魏遼國戰的正麵戰場--他當然知道那裡打得很慘烈,也知道連耶律大將軍都被逼得在魏境自儘,可既然當了將領,又有幾個怕死的?相反那些因為戰死和清洗而空出來的大把位置,才是真正值得去拚一拚的。
但在回去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處理。
軍帳裡,耶律拔拿過一份軍報,上麵寫著包括宣化在內的各地都爆發了黨項人的叛亂,看起來是十年內聲勢最大的一次,那些躲了許多年的黨項人從各個角落鑽出來,握著武器發了瘋一樣想要搶回自認為屬於他們的土地,連那些已經學會遼話穿上遼服,隱藏在遼人中的黨項人也紛紛拿出了他們積攢多年的所有準備。
按理來說作為鎮守此地的將領,耶律拔該有些心慌才是,但他的臉色卻很平靜,甚至能隱隱看到不屑與鄙夷。
可笑。
如果真的能那麼簡單就從遼國手裡把西涼奪回去,這十八年來死去的那些黨項人該有多死不瞑目?這些可憐的臭蟲怎麼就想不明白,當年西夏國力鼎盛時都能被遼國掃滅,更何況如今大軍就坐鎮在此地?
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給自己回到那個權力的中心做了些鋪墊,多殺些黨項人,或者把那些沒有參與的黨項平民也找出來殺掉一起報上去,總能讓那些替自己活動的大人物更輕鬆一些。
他這麼想著,喚過親衛替自己著甲,腦海裡已經開始構思一條平叛的路線--他可不準備耽擱太多時間,不然到時候就成汙點了。
年輕的親衛走到他的身後,細心地替他綁好鎧甲各處的係帶,然而在進行最後一步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耶律拔有些不耐地皺眉,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一截血紅的刀尖從自己胸前探了出來。
劇痛遲了片刻,但也足夠讓他驚醒過來想要叫喊,一隻手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然後用力讓那把刀捅得更深一些。
耶律拔睜大了雙眼。
在黑暗襲來的最後一刻,他腦海裡縈繞的隻有一個念頭。
該死,老子花了那麼多錢去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