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王文返回清河幫,尋黃興德商議漕幫弟子入司天監一事。
“人手好說……”
黃興德聽完王文的敘述,麵上非但沒有絲毫憂慮、不耐之色,反倒露出了幾分暢慰之意:“咱漕幫彆的不多,就錢多、人多,莫說是五十人,五百人老夫都能給你湊齊嘍。”
王文耐著性子繼續聽他敘說,他相信這以老登的江湖經驗,不會看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
“問題不在於人手上。”
果不其然,黃興德很快就接著說道:“而是在你這裡。”
王文輕歎了一聲:“怕那些官老爺過河拆橋是吧?”
黃興德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兒果然有長進!”
王文撇了撇嘴,端起手邊的茶碗一口喝乾:“實話說,我與這些人相識甚淺,他們為人如何,我也不能斷言,要是咱爺們搭人搭錢、費儘心思,最後卻給他人做了嫁衣……可就太侮辱人了!”
黃興德欣慰的捋了捋胡須,頷首道:“此話不假,不過你既然已經看到問題所在,那它就不再是問題,換句話說……我漕幫弟子是那麼好用的?”
王文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不值當!”
黃興德聞言,心頭越發感到欣慰,笑著低聲道:“隻為了四五十人與他們撕破臉,那的確是不值當,可若是兩三百人、四五百人呢?”
王文不明所以的看他,心說這老頭是不是老糊塗了,四五十人都得撕破臉,四五百人那還不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做過一場?
黃興德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的笑眯眯說道:“年輕人,凡事不要那麼極端,有時候刀子插在鞘裡,比刀子拔出來好使!”
王文愣了幾秒,忽而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說……不愧是你啊,黃天霸!”
隻有四五十漕幫弟子的都司天監,是趙誌淩他們的都司天監。
可有四五百人漕幫弟子的都司天監,那可就是漕幫的都司天監了!
“沒大沒小的混賬東西。”
黃興德笑罵了一句,接著便又正色道:“不過這隻可為一時之依仗,你能在都司天監內走到哪一步,還是取決於你自個兒的本事,你要不濟事,縱是給你八百號弟兄,遲早有天你也會……”
“我懂、我懂!”
王文一聽到他苦口婆心的言語就覺得頭大:“你就放心吧,隻要他們不過河拆橋,我指定在都司天監好好乾!”
黃興德提點道:“還得少惹點禍,衙門裡可不比家裡,沒誰是你老子!”
王文露出痛苦麵具:“是是是,我一定少惹點事……那人手,明兒就湊齊?”
黃興德:“放心吧,保管個頂個的都是鐵打的漢子!”
王文:“可彆,能頂事兒的都抽走了,你咋辦?”
黃興德:“家裡你彆操心,老子心頭有數兒!”
王文沒有理這個嘴硬的老頭,眼珠子滴溜溜瞎轉的算計了許久,最終一點頭:“成,那就按照你說的辦!”
他一口應下了,黃興德反倒不放心了。
“混小子,你可彆亂來啊!”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轉睛的盯著王文:“官家有官家的章程、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你既然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官家門,那以後就是官家人了,辦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胡來!”
王文不耐的敷衍道:“嗯呐嗯呐,我心有數兒,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黃興德:‘你心頭有個屁數!’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得睡了,明兒還得早卯呢。”
王文一瞅見他有急眼的跡象,麻利的跑路:“你也早點睡,彆整聞雞起舞那出了。”
話都還沒說完,他人就已經在大堂外邊了。
黃興德一句話憋在喉嚨裡,愣是沒吐出來。
他看著王文的背影融入濃重的夜色中,沉默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許久,他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眯起雙眼,如釋重負的笑罵道:“狗日的,老子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
圓月高掛,萬籟俱寂。
“嘿嘿,美人兒……”
熟睡中的王文正夢中與麗春院的大姐姐們玩捉迷藏,玩著玩著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陰差令。
夢中的王文愣愣的盯著陰差令撓頭:“這是啥玩意兒來著?哦對,陰差令……陰差令?陰差令!”
他陡然睜開雙眼,想也不想的翻身一滾。
“嘭。”
他仰麵砸在腳踏板上,一道黑影從他眼前飄過,涼颼颼的陰風激得他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我尼瑪,秦老八你來真的?”
他口不擇言的翻身四腳著地,豬突狼奔的合身撞碎房門,一把抄起屋簷下丈二的大槍,扭身挺槍麵對黑洞洞的房門,怒發衝冠的大喝道:“呔,何方妖孽,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啪啪啪……”
適時,幾道十分細微的瓦片移動聲傳入王文的耳中。
王文猛地一抬頭,望向房簷之上:“還有高手?”
他躬身一躍兩丈高,淩空揮動大槍橫掃千軍,籠罩大半瓦簷。
“鐺。”
一口雪亮的長刀擋住了大槍,同時也暴露了揮刀之人的方位。
王文定睛看去,剛剛落在瓦簷之上便一腳踏碎瓦簷,再次一躍而起,挺槍捅向那人:“給爺死!”
雪亮的槍頭反射皎潔的月光,爆開一團絢爛的槍花。
“鐺鐺鐺鐺……”
密集的金鐵交擊之聲響成一片,飛濺的火花照亮了瘋狂掄刀的黑衣人。
“嘩啦……”
被王文的大槍震得不斷後退的黑衣人一腳踩空,墜入瓦簷與院牆之間的陰溝內。
王文見狀,毫不猶豫的挺槍飛身追入黑暗中。
“啪。”
就聽到一聲響亮的鞭花,王文“嗷”的一聲,拖槍倉皇退回有月光的庭院當中。
他先挺起槍對準陰溝,然後才抽空喵了一眼自己的右胸,就見到裡衣被撕裂了一大條,裂口周圍正迅速變黑……指定是掛彩了。
“草!”
王文暴怒的抬眼望向陰溝,就見到那黑衣人拖著一條慘白的軟鞭慢悠悠從陰溝裡走出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身後兩側,一側飄著一道披頭散發的虛影。
隔著三四米,王文都能感受到四道怨毒的目光。
不客氣的說……他的腿肚子有點轉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