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輕輕哆嗦了一下,她臉上有一絲驚慌之色,但總體來說,竟然還算是鎮定。
沈燃淡淡道:“就是你發現皇後在宮中行巫蠱之事?”
半夏抿了抿唇。
須臾後,她俯身再叩首:“對,奴婢是娘娘宮中負責灑掃的宮女,日常總見娘娘行事不大光明,所以時常覺得不妥,不過娘娘畢竟是主子,奴婢也沒多想,可沒想到前日替娘娘打掃床鋪,竟不小心從床上翻出了這要命的東西。奴婢……”
她狠狠咬了咬唇道:“奴婢是聽宮中老人說起過巫蠱之事的,心中實在是越想越怕,是以便去稟報了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請兩位主子拿個主意。”
雖然薛嫵待下素來寬容,可驟然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由得又氣又急。
她原本蒼白的臉頰漲的通紅:“半夏,我素日裡有何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竟然這樣汙蔑於我!”
半夏不肯去看薛嫵的眼睛:“娘娘沒有什麼對不住奴婢的地方,奴婢也知此舉是對您不忠,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您對奴婢再好,也不可混淆是非黑白,奴婢不能眼睜睜看陛下被您蒙在鼓中!今天奴婢願以一死向娘娘謝罪,也證明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說罷,她竟豁然起身,趁著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功夫,一頭向著牆上撞去!
這下子變起突然,而半夏又已經心存死誌,動作又快又急,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
她死了可就什麼都說不清了。
薛嫵同樣大驚:“你不可——!”
她第一反應是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去拉半夏。
可事情發生就在電光火石、兔起鶻落的刹那間,半夏身形又極為靈活,還怎麼來得及?
然而額頭都已經撞上了牆壁,眼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要就此香消玉殞,半夏卻忽然感到手腕處一陣大力襲來,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緊接著,身體踉蹌後退,被人一把甩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帝王冰冷無情的聲音——
“按住她。”
兩個如狼似虎的侍衛當即領命上前,直接將半夏按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護衛拽著半夏的頭發,迫她仰起頭來。
隻見半夏額頭血流如注,鮮血一個勁兒往下流,直接糊了滿臉,即便白日看來也依舊十分可怖。
也可見她的決心。
倘若沒有沈燃剛剛眼疾手快的那一拉,那她此刻定然已經魂赴幽冥。
太後捂著胸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須臾後,她歎道:“皇帝,這世上有幾個人會無緣無故用自己的性命來汙蔑彆人,這侍女對你如此忠誠,甚至不惜性命,難道你竟然仍舊不肯醒悟,還要繼續受人蒙蔽不成?你貴為皇帝,將來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但是哀家就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萬萬不可如此糊塗,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啊!”
說到傷心處,太後不禁淚如雨下。
她保養得宜,又素來奢華,四十出頭的人了看起來還像二十八九歲,這一哭很有種我見猶憐的架勢,看得屋內一眾侍衛全都深深低下了頭。
薛嫵近乎脫力般坐在了椅子上。
柳如意跪爬幾步到了太後腳下。
她伸手抓住太後的衣裙下擺,低聲勸道:“太後息怒,太後息怒啊!我大周素以仁孝治天下,陛下又是至純至孝之人,怎忍看您傷心,可陛下與皇後娘娘也同樣是伉儷情深,您這樣豈不是讓陛下為難?”
沈燃漫不經心的用衣袖擦了擦手指,冷眼瞧著這場鬨劇。
柳如意不勸則已,這一勸,太後頓覺自己得了倚仗。
她“啪”的一拍桌子:“今日哀家就是拚著皇帝不悅,也一定要懲治賤人!”
“來人啊——!”
話音落下,沒人動彈。
護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麵麵相覷。
四下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作為皇帝的生母,沈燃不在時,太後的話無人敢違,可如今他在這,那自然還是皇帝最大。
太後氣得險些暈過去。
她盯著沈燃,顫聲道:“皇帝,你你你……你如今這翅膀硬了,是當真要為了賤人,罔顧我們多年母子之情嗎?難道你非要讓哀家也一頭碰死在此處,讓全天下都來談論你的不孝嗎?”
沈燃微微側頭,用一種極為溫和的目光看向太後:“母後多慮了,朕自然是尊敬母後的,倘若皇後當真是如此糊塗,彆說母後,便是朕也斷不能再容她,可在場之人皆知巫蠱事大,那就不能隻憑著一個人,一個娃娃就妄下定論。總要再細細查證一番,來個鐵證如山,不然就如貴妃所說,薛大將軍為國有功,恐寒忠良之心啊。”
未曾想此番忽然峰回路轉,太後聞言一怔:“那皇帝以為應當如何查證?”
“這還不簡單?”
沈燃笑道:“這婢女的確忠心,然而她究竟忠心於誰,朕這心裡總是存有疑慮,這樣吧,元寶!”
元寶掐著蘭花指道:“奴才在!”
沈燃道:“你派人,將這婢女的家世來曆查清,把她家裡之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都押入慎刑司,讓她看著逐一用刑,等到隻剩她自己,如果她依舊不改口,便可見當真是對朕赤膽忠心,連身家性命亦不放在眼裡了,那朕自會依太後之言,對皇後嚴懲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