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朝沒有說話。
沈燃將一份已經寫好的聖旨推到他麵前:“左相的位置,其實朕早就該給你了。”
聖旨裡寫的什麼,已經昭然若揭。
然而謝今朝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
須臾的靜默之後,他又將那份聖旨推還給了沈燃。
沈燃愣了下,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何意?你不接受?”
謝今朝歎道:“臣畢竟患有腿疾。”
沈燃皺眉道:“這不重要,你知道朕從來都不在意這些。朕知道你也不在意,否則你根本就不會到盛京城來。我說過不會讓你後悔,接下這份旨意,從今往後,你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他的自稱又變了。
君子一諾千金重。
他雖然不是君子,但他說話算話。
眼睛莫名有些酸澀,謝今朝微微垂眸,眼底飛速閃過一絲惆悵:“既然陛下提到抱負,那您可知,臣少時的抱負究竟是什麼?”
沈燃扯了扯唇角:“總不會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謝今朝側頭看著沈燃,驀地一笑。
他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為什麼就不能是這個,陛下也覺得,臣該是不染凡俗的謫仙?”
“你本來就是。”
毛筆很隨意的在指間轉了轉,沈燃在紙上寫下四句話,而後將紙展開給謝今朝看。
隻見宣紙上寫的是——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看到那四句話,謝今朝瞳孔微縮。
沈燃在他的愣怔中哈哈一笑:“謝長寧不就是少時的你,所以他的抱負自然也是你曾經的抱負。朕猜的……對還是不對?”
謝今朝目光閃了閃。
須臾後,他道:“想不到陛下還是臣知己。”
這自然就是承認了。
沈燃笑道:“那現在實現抱負的機會不就來了。”
他看著謝今朝,緩緩道:“美玉即使蒙塵,也還是美玉。朕相信你依舊是那個年少時就名揚天下的的江南第一才子。”
“你若是恨那些害你之人,就去殺了他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該如此自苦。”
謝今朝笑起來。他溫柔外表之下藏著的、亙古不化的萬年霜雪仿佛在這一刻消融了些:“臣多謝陛下好意,可這個位置,臣還是不能接,因為有人比臣更合適。”
聞言,沈燃不由得一怔。
他道:“在朕眼裡,不會有人比你更合適。”
謝今朝搖頭道:“那不過是因為陛下還未曾見過他。”
沈燃終於因為謝今朝的篤定而升起了一點興趣:“是誰?”
謝今朝這個人看似溫和,實則眼高於頂,他還從來未見對方對一個人如此推崇。
“陛下應該也曾聽說過的。”
謝今朝輕聲道:“就是江南付氏家主第三子,付熠,付驚鴻。”
“付驚鴻?”
沈燃緩緩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輕笑道:“朕的確聽說過他。”
他語氣似有玩味:“然而朕聽說的是……你與他針鋒相對,水火不容,誰看誰都不順眼。甚至一度到了不可以同處一室的地步。”
自謝今朝銷聲匿跡之後,江南那一眾文人才子之中,就是付驚鴻一騎絕塵,付氏也很快因此重新壓下謝氏的風頭,再次成為名副其實的江南第一大家族。
幾乎可以說,如果不是付驚鴻,或許謝今朝也不會那樣快的就被人淡忘。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食指輕扣桌麵,沈燃感慨道:“既生瑜,何生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