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甫一踏入山洞,立即感到一股破敗陳腐的氣息迎麵而來。
山洞初時非常狹窄,隻能夠容得下一人通行。
腳下還偶爾會踩到零落的殘骸。
然而走過一段根本望不到儘頭的狹長甬道之後,地勢卻驟然開闊起來。
再走出一段距離,眼前竟然出現了一處無比巨大的溶洞。這溶洞的四周有許多五顏六色的壁畫,上麵繪著的圖形稀奇古怪,正中央還擺著座青銅所造的異獸雕像。
而且竟然遍地都是堆積的黃金和珠寶。數量之多,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沈燃擰了擰眉,對著其餘人道——
“此處任何東西都不可亂動。”
然後目不斜視的走到了那座異獸雕像前。待看清這座異獸雕像,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麵露驚異之色。
其中一人喃喃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怎麼像隻羊,又長著人臉?”
“是饕餮。”
沈燃目光落在那座雕塑上,緩緩道,“山海經之中記載的異獸。其狀如羊身人麵,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是食人。”
軍中很少有人讀書,更不要說還是山海經這種類型的奇書。
這種與科舉沒什麼關係的書,就連文人也很少會看。
所以聽沈燃提起這三個字,其餘人大都雲裡霧裡,唯有薛念眸中閃過一絲異色:“據說饕餮生性貪婪,連自己的身體都要吃掉,乃是貪欲的象征,擺在這遍地珠寶黃金之中,倒是有些諷刺。”
說完,他側頭對季九道:“你們去看一看這溶洞有沒有其他出口,如遇異常,不可莽撞,立即回來稟報。”
“還有……”說到這裡,薛念頓了頓才繼續道。
“千萬小心,不要碰到地上那些金銀珠寶。”
雖然不明其意,但既然薛念這麼說了,季九卻還是答應著帶人離開了。
沈燃側目看了薛念一眼:“你也覺得這些金銀珠寶有問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薛念道:“這麼多金銀珠寶,大部分人見到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誰會大大咧咧的把這些全擺在明麵上?謹慎起見,自然還是能不動就不要動。”
沈燃聞言便輕笑了一聲。
他緩緩打量著溶洞四周的壁畫。
雖然年代已經很久遠了,但這些壁畫竟然還是栩栩如生,絲毫沒有被風化的痕跡。
薛念也看著那些壁畫。
他沉吟著道:“似乎都是一些祭祀方式和器具。”
沈燃“嗯”了一聲。他順著薛念的目光望過去,落在其中一副壁畫上,笑道:“那個叫做人皮鼓,是用女孩背上的皮做成的。剝皮時,隻要在她們的頭頂割開一個小洞,然後灌入水銀,任由水銀在流動的過程中使得皮膚和肉體分離,就可以剝下一整張人皮,而女孩的頭骨會被粘合製成鼓的主體,腿骨則被製成鼓錘。整個過程之中她們都可以清醒著來感受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絕對不會亞於詔獄中任何一種酷刑。”
他說這話時,聲音中隱隱帶出了些漫不經心的漠然。
這一刻,沈燃仿佛又變回了曾經那個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薛念看過來,神色莫名:“陛下親眼見過麼?”
否則怎能說的這樣繪聲繪色。
沈燃笑了笑:“當然沒有。朕也隻是道聽途說。”
這自然不是實話。
他親眼見到人皮鼓的製作過程時才十來歲。
沈建寧同意送他到戎狄做質子那一刻起,就再沒在意過他的死活。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痛苦,恐懼和淚水,都是戎狄皇室茶餘飯後的笑談。
他不是不恐懼。
不是不渴望有人關心。
不是沒想過做個好人。
可世事多艱,人心叵測。
弱者的痛苦得到的往往不是同情。
而是譏刺和踐踏。
他除了手染鮮血,身入殺伐,還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