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趙元琅心底一片冰涼。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薛念已經在匆匆幾麵和謝長寧的敘述中徹徹底底的看透了他。看出他的怨恨與不甘,也看出他的猶豫和不忍。
難怪他會這樣的得人心。
因為他首先能看透人心。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驀地閃過寒光。他目光像是刀子一樣落在薛念的身上,一字一頓的道:“薛子期,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問我這樣的問題了。”薛念若無其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然而事實上,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你要我怎麼做,才可以稍稍覺得安慰?你可以怨恨我,也可以覺得我不是人,但你沒必要難為自己,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的家人,明白比起複仇,他們更希望你能安好。”
趙元琅愣了愣。
下一刻——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如果我要你去殺了那個狗皇帝呢?”
“除了這個。”
薛念輕聲道:“你可以讓我殺了我自己……如果你想的話。”
此言一出,趙元琅瞳孔微縮,隨即沒有任何笑意的勾了勾唇。
他諷刺道:“薛子期,我爹我兄長我弟弟都說你是英雄,可是你竟然這麼忠心,要做昏君的狗?”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可薛念看著麵前這個少年,依舊平靜道:“元琅,他不能死,他是有錯,他對不住趙家,對不住趙將軍的忠心,也還對不住其他的人,可你看看如今皇室那些人,或許能爭得皇位的,有哪個願意親征?又有哪個人……寧肯自己身涉險境,也要保證國土不失?他有能力做個好皇帝,若他願意改過,若那黃沙下就不會有累累白骨,也不會再有數不清的百姓去與狗搶食,甚至在冬日裡凍斃於風雪。”
趙元琅眼神比夜色還要冷:“說得真好聽,可本性難移,你怎麼知道他願意改過?怎麼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為不是在邀買人心?”
薛念淡淡道:“若他再不明是非,不辨忠奸,自然用不著你要我來殺他。”
趙元琅近乎挑釁般看著臉色蒼白的紅衣青年:“好啊,你說他不能死,那我要他跪下給我父兄磕頭賠罪。這個總不會讓百姓流離失所,能不能做到?”
薛念微微一怔。
趙元琅眼睛之中流露出了近乎灼人的恨意,沒等薛念說話就道:“你是不是又要用他的身份來說話?所以這個也不可以?薛子期,既然你根本什麼事都做不到,就彆在這——”
趙元琅語氣中滿是諷刺,然而青年的聲音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可以。”
這下趙元琅徹底愣住了。
他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就算你想騙我,那至少也要稍微拿出一點兒誠意來吧,他能聽你的話?薛子期,你也彆太有自信。”
男兒膝下有黃金,當日連謝長寧也不肯輕易跪,沈燃作為皇帝,怎麼可能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那就是我的事了。”
薛念道:“可若是他真的答應呢?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