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建寧來說,他最在意的,永遠都是他的皇位、他的江山還有他的聲名。
沈建寧盯著沈燃看了好半天,這才緩緩道:“既然是陪著你一起,當然也要征求你的意見,依你看來,什麼人才更合適?”
然而這回沈燃卻沒有立即回答。他抿了抿唇,低聲道:“兒臣不敢說。”
沈建寧皺眉道:“有話但說無妨,你的朕的兒子,朕不會怪罪你。”
聽見他這麼說,沈燃才低聲道:“兒臣想讓鎮國公家的裴景滄一起去。”
沈燃話才剛說完,隻聽得“砰”的一聲,飛來的茶盞就落在了頭上。
沈建寧冷著臉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裴景滄可是皇後的親外甥,也就是朕的親外甥。”
片刻之前還說著愧疚,說著於心不忍,下一刻茶盞就毫不留情落在頭上。
涼薄至此。
鮮血順著臉頰淌下來,沈燃反而無聲的笑了起來。可他低垂眉眼,略顯瘦削的肩膀微微聳動著,從沈建寧的角度看竟更像是在掉眼淚。
沈燃繼承麗妃十分的美貌,還有三分是麗妃也不能及的驚豔綺麗。這情形實在是惹人憐惜,也是他混淆視聽、讓敵人放下防備的必殺利器。
沈建寧以為他讓自己嚇著了,想著畢竟是個孩子,還是自己親兒子,語氣略微緩和幾分:“朕才覺得你懂事,怎麼又耍起小孩子脾氣來了?裴景滄大你好幾歲,雖然他也去學堂上過課,但朕從沒聽說你跟裴景滄有什麼交情,你為什麼要他跟你同去?你如實跟朕說來。”
說到這裡,沈建寧的語氣又稍稍嚴厲起來:“朕有心疼你,你可不要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辜負朕的信任。”
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帝,即使才能平庸,也自然有一番氣勢在。
沈建寧話音落下,禦書房中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燃才道:“兒臣生性孤僻,不似其他兄弟熱情大方,也無出眾之才能,且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皇宮,此次背井離鄉,難免惶恐,鎮國公是皇後娘娘的父親,同樣是太子的外祖父,曆來對父皇忠心耿耿,凡事身先士卒,裴三公子更是溫和有禮,才學也出眾,不止先生們時常誇獎他,讚他是國之棟梁,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要大家向他學習,連太子殿下也很聽他的話,兒臣雖不曾與他說過什麼話,卻是打心裡佩服他,所以……”
“所以兒臣便想著……”
“這一路上,若是能有他的教訓和教導,才不會因為一時不慎,而惹怒戎狄人,也不至在戎狄人麵前丟了大周的顏麵。”
沈燃這番話說來尋常,細品卻字字誅心。
而且他一直稱呼裴景滄為裴三公子,還要表達的一個隱含意思是……
鎮國公子嗣眾多,他不會因為一個兒子就舍棄作為皇後的女兒和作為太子的外孫。
“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軟弱!”
果不其然,沈建寧麵色一沉:“遇事征求裴景滄的意見可以,可他畢竟是臣子,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怎可聽他的教訓和教導!這般無能,如何做朕的兒子!”
他的兒子,他怎麼教訓都可以,可外人怎麼有這個資格?
而且鎮國公府本來就是皇後的娘家,如今太子再對裴景滄言聽計從,那可怎麼了得。
沈燃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幾乎字字都戳中了沈建寧最在意的點:“父皇教訓的是,是兒臣思慮不周全,隻顧及著自己的一點私心,還請父皇恕罪。”
說完,他甚至不顧自己額角此時還在流著血,俯下身以額觸地,向沈建寧磕頭:“兒臣庸碌無能,實在沒什麼高明意見,請父皇屈尊教導兒臣一二,兒臣一切都聽父的吩咐。”
極端馴順的姿態。